很久以前,久到在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我撐著傘走在大街上,看著南來北往的漂亮姑娘,她們都在四處躲雨,她們精致的妝容此刻正狼狽的散開,她們慌張的表情惹人心疼。
我一直篤定自己的長發不會燙成大波浪,更不會每日擦脂抹粉,然後走在路上招惹眾人眼光。
可我總是低估生活的實力,因為今天,它已經將我從無數個天真無邪的兒童中解救出來,丟進一堆令人眼花繚亂的睫毛膏裏。
連我自己都記不清這是多久了,陸陽離開我的第幾個年頭,我就幹脆利落地被時光腐蝕成這副模樣。
林小冉,那又是什麼時候的稱呼,那些叫我小冉的人,音容笑貌,早已各自散落在天涯。
如今別人都喚我酒酒,多麼浮誇又性感的名字,如同現在的人一樣。不掙紮,不喊疼。身體暴露在陽光下,嘴角隨時都可以牽起一絲不苟的笑。
所以我以為,那些過去,那些不堪,已經全部被我親手殺死,埋葬在這青春年華裏。
可生活總是喜歡讓人措手不及,你認為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但你不知道,你以為的結束,正是疼痛的開始。
多少次我從夢中驚醒,一瞬間以為又回到了過去,陸陽,沈一,沈遲遲,胡鬧,明蔻,許安然,楚茗箏,一一在我的眼前浮現,他們向我微笑,向我招手,在我熱淚盈眶張開雙臂想要擁抱他們的時候,卻又頓時消失不見。
我忽然明白,原來故人是回不來的。
我屈起雙腿蜷縮在床上,開始一根接一根的抽煙。這是以前沈遲遲最喜歡的嬌子,記得她離開的時候,我甚至都沒有見到她最後一眼。想起胡鬧望向我那雙通紅的眼睛,我的眼淚就呼啦掉下來。
隻是青春從來沒有如果,隻有無窮無盡的過往,讓我在以後細水長流的日子裏,徒留回憶和歎息。甚至,所有的逝去都還來不及後悔,就已經如同蜘蛛網落入了水裏,一絲波瀾都未曾被激起。
曾經堅定勇敢說著不離不棄的人,最後分散在天涯海角。後來的我不得而知,他們都在什麼地方,分別以怎樣的姿態過著如今的生活。
而那些給過我傷害的人,比如陸陽,比如明蔻,就像昨天吹來的風,已經抓不到,看不見了。
我在邊陽經營著一家書店,名字叫“很久以前”,我的書架上鋪滿閃閃發光的金黃色海報,它們承載著我的從前,旁若無人般閃爍著自以為是的光芒。
我曾想拿它來祭奠我青春時期的傷痛,但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們還可以回來。
我找了一個箱子,盛滿了過去所有的物件,有明蔻送我的龍貓掛件,有可樂曾經穿過的粉紅色小馬甲,它們所盛開的灼灼傷口,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我發誓,箱子裏這些東西,我今生都不要再拿出來。
那家名叫“後來久”的酒吧,擁有許多關於我的不為人知的往事。我遠離洛城,來到邊陽,開了這家名字呼應,客人身份卻產生強烈反差的“很久以前”,當初我並未想到,兩年以後的今天,聰明如陸陽,竟會以這樣的方式找到我。
我在“很久以前”門口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八點。我整理了一批新進來的書,封麵印刷著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
我清楚的記得,當年陸陽用他澄澈的雙眼望著我,對我說要陪我一起等待盜墓筆記的影視劇上映。如今盜墓筆記已然風靡全國,可曾經牽著我的手對我許下種種誓言的人兒,他走到哪裏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