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聽不懂似的,茫然的眼神盯了他許久,半晌,聲音如初荷般清爽,“你好!”
五年後,一如五年前生疏,他叫她妹妹,她回了他一句你好。
展雲像是逃也似的離開。
慕容辰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展顏,捂著心口,汗如雨下,在倒下去之前,他上前抱住了她。在昏厥之前,她伸手試圖推開他,然而力氣漸弱,麵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最終眼前一黑。
看來,該叫單信了。慕容辰眼眸深遂,緊緊地望著她。展顏,你以底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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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信簡單地檢查了一下展顏的身體情況,對一直站在床邊半步不肯離開的慕容辰道,“身體比尋常人要冰冷一些,初步的檢查,暫時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是舊疾複發。我的建議是,阿辰你帶她上醫院做一個全方位的檢查,她的體質很差。”說完頓了頓,翻開展顏左手的手掌,有些驚歎,“咦,這是什麼?”
慕容辰探身瞧了瞧,是一條紅線,就在她左手掌裏的生命線上。
單信十分好奇,“並不是畫上去的。”他使了些力氣用力在紅線上擦了擦,直到掌間發白,也沒有絲毫褪色,“阿辰你看,這條紅線像是長上去了一樣。不,不能說是紅線,更像是一條長在掌紋上一條粗細大小濃度一樣的血。但隻有她左掌上生命線一半的長度。”
說著,單信拽著的手動了一下,展顏緩緩睜開眼睛,一張小臉仍舊十分痛苦,看到有人拽著自己的手,即便還很虛弱,仍舊使勁力氣抽了回來。喘著柔弱的氣息問單信,“我這身體,還治得好嗎?”
“是舊疾,有幾年了吧?”單信習慣性地給予病人一個安心的笑容。
“是啊,五年前大雨瓢潑的夜逃出去,不是忘帶傘了麼。”展顏像是陷入了回憶,又似是無關緊要一般,“不過那麼大的雨,帶了傘也沒有用。哪有人逃命還撐傘的呢。後來不是又跳進甌海了嗎?在海水裏整個人都泡腫了。再後來又差點給賣了,我隻能接著逃,命不好,又碰上了暴雨,淋了幾天。這麼幾次下來,人都成水做的了。別說傷身了,能有口氣留到今天就不錯了。舊疾難愈,但我是個怕死的人,還望……”展顏眨了眨眼,提起那些苦難的往事,仿佛輕風小雨,無足輕重,笑得一臉輕鬆,“你能盡全力醫治我,讓我體味一下活到老年傴僂是什麼滋味。”
聽著她如此輕鬆地訴說著五年前那場在她生命裏如浩劫般的經曆,慕容辰莫名覺得胸口傳來陣陣地抽痛,像是如被利物所刺一般。手腕上隱約的厲痛也如同通過血脈傳來一般。他從不怕痛,可是這樣的痛卻錐心刺骨,讓他十分難受。他有些艱難開口,“顏顏,五年前……我沒想過要你死。”
展顏清亮的眼眸滿是詫異,“真的嗎?”
慕容辰重重點頭,像是必須澄清什麼。然而又覺得如今的澄清,還有什麼用。她經曆的一切,始終都是他造成的。
她看著他點頭,頗有些不甘,“那我還逃個卵……”自覺爆了粗口,抬眼小心翼翼地改口,“那我還逃什麼呢,把自己折騰出一身的傷來。”
她說這話時並不憤恨,隻是不經意地給了個笑容,這樣的笑,看著是無所謂,實則根本不信他的話。
用這樣簡單的笑,掩藏心中所有的痛。五年了,她用無人能感同身受的經曆,學會了這個。
這樣的無所謂,還不如她告訴他,她恨他入骨,要報複他來得痛快。慕容辰隻覺得堵得慌,他怕自己上去掐住她,讓她痛痛快快地鬧一場,找他要補償。讓他給出他能給的一切。也不要這個女孩,本該柔弱,卻不得不堅強,用這柔弱的外表,死撐著堅強。
他眼底全是怒氣,交代單信,“你告訴她,你會治好她。”說完快步走了出去,怕再慢一步,真要上前撕扯她布滿笑容的臉,告訴她可以哭可以鬧,怎麼都行,就是……別這樣。
單信蒙了,即便華陀在世,麵對展顏這樣的孱弱的身子,估計也隻會說句:“病入膏肓,已無藥可醫。”再來一句,“早他媽幹嘛去了。”
當然,當時的她,連活命都成問題,哪有條件治病。
單信望著眼前總讓人感覺明亮清新的展顏,怎麼也無法和五年前像無生命特征一般的展顏聯係到一起,有些人,也許就是曆經磨難,最終破繭成蝶的,而如今的她,卻有讓人必須重視她的能耐,他收起笑容,竟不自禁地給了她承諾,“我是一個對患者負責的醫生,既然你有此重托,我保證,我定會把你的生命看成我自己的生命一般對待。盡我最大能力,讓你活成一個老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