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比我從中國訂購一千麵銅鑼的法子還好?
是一千麵銅鑼,但不用到中國訂購。
當地能製造出銅鑼來?
我能製造出來,不過要請陳衛東師傅幫助。
我立即猜到了她想出的辦法,不禁讚歎道,妙極了!我說我們現在就去找陳衛東。
她說,現在天還沒亮呢,你那樣急幹嗎。
這時大路上人如潮水般往稻田湧去。金鳳哼起了一支法文歌“清泉”,她那樣高興,一定是想起有了她的發明,大家以後就不用這麼早起了。
我們停了摩托,沿主堤步行走去。我說,你整個晚上都在想如何驅鳥?
金鳳說,這靠一時的靈感,那用很多時間去想?
這時,東邊天空出了五彩雲霞。金鳳臉上映著紅光,真是朵美麗的金鳳花了。我擁著親她的臉,說我像是吻著了一片朝霞。她顯得很激動,說我看見了你內心的那朵金鳳花仍沒變呀。我有些抱屈,說本來就沒變過嗬。我們擁抱親吻,靜靜地,過了不知多長時間。金鳳突然推開我,驚喊鳥。我看到晴空裏飄來一團烏雲,向我們的稻田靠攏。她敲響銅鑼,啊啊地喊。她像是一個龐大的交響樂的指揮,頓時整個稻田,也可說整個大地都啊啊聲一片。
上班時間,我們去農機站。陳衛東聽了金鳳的想法,說技術方麵沒什麼難度,要用的導線,庫房裏有,高音喇叭是關鍵。金鳳說我負責去采購。陳衛東說幹就幹。他組織機修組的人到田間布線,也不用栽電線杆,導線就固定在金鳳花樹上。這樣工作進度很快。
我擔心金鳳一時難買到那麼多高音喇叭。她這一天都在外麵跑,我吃過晚飯去看她,她不在屋。恩裏賈巴說她中午都沒回來吃飯。我等到她九點多鍾才回。她說,現在為了避免躁音汙染環境,工廠幾乎不生產這種高分貝的喇叭了。最後到邦戈爾軍營,打聽到K國D市陸軍後勤部倉庫有買。
D市離邊境有兩百多公裏,回來又可能晚,要遇到夜渡的問題,我油然生出一種後怕心理,說,我們到N市去買,那裏的後勤部門也許有。
金鳳說,現在不是也許,而是要十拿九穩。我們沒時間浪費了。再說,要是下雨,在路上還要耽誤時間。
我說,要是夜裏過不了河,也要耽誤時間。
她終於明白了我的擔心,笑道,夜渡更好,要是翻船,也是我和你。
我也開心地笑了,說,洪水最好把我們衝進映花潭裏。
她伸出食指刮我的鼻子,你想得美。
雖然輪渡要到八點鍾起錨,但我們還是六點多就出發了,排到了第一。不一會兒,幾輛意大利築路隊的車子排在我們後。金鳳下車打聽蓓杜馬,最近一個星期沒她的消息了。有人說她回意大利了。她在一個晚上來專家院,說她要回國探親,她手頭還有很多事,連我的房都沒進就走了。我沒把這事告訴金鳳。
過了河,一條柏油路直通D市。D市是K國的貿易中心,相鄰的幾個國家都到這裏來進貨。我們找到陸軍後勤部,把庫存的高音喇叭都買了。
吃過午飯,我問她想不想到城裏轉轉,她說趁早往回趕。我其實也無心玩。我給車子加足油就上路了。走了一半的路程,不知哪來的那麼多青蛾往擋風玻璃上撞。我試圖用刮雨器清掃,結果更糟糕:擋風玻璃成了調色板。我無法行駛了,隻好停下車,找水衝刷幹淨。我以為蟲子還要撲上來,便備了一桶水擦玻璃。可當我重新上路,青蛾奇異地不見了。我們趕上了末班輪渡過河。
第二日變了天,我們冒雨安裝喇叭。陳衛東把總開關裝在一棵大的金鳳花樹上。農場通知大家不用上地裏驅鳥了,有些人不太相信艾絲丹的發明有那麼大的威力,仍守在自己的田邊,嚴陣以待。當聽到平地而起的銅鑼聲如萬炮齊發,那一團烏雲像被颶風驅散,一群婦女擁著金鳳,將她高高地拋起。
那晚上,邦戈爾舉行舞會,慶賀這一重大發明。金鳳要我陪她去。
我說我跳不好當地舞。
她說沒關係,有你陪在我身邊就行。
我們吃過晚飯出來,很多人聚集在村口,在月色照亮的一片空闊地上跳了起來。有人發現了我們,拉我們和他們一快跳。我們本要到中心舞場去的,看大家這麼盛情,不好拒絕。進入舞群,我像卷入一股旋流,隨著他們不拘一格地扭動。在節奏感很強的羊皮鼓聲中,一個女歌手用那種直嗓喊叫,唱著當地流行的一首民歌。他們跳得忘乎所以,男女肚皮貼到了一塊。也有人來邀金鳳跳,但她以要陪周先生為借口,始終沒有離開我。到十一點鍾,她說累了,我們離開了舞場。在路邊的草地上,我隱約看到躺著人,我要上前去看過究竟。
金鳳拉住了我的手說,沒什麼新奇的,他們跳舞跳得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