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是夢,冠凝嫣這麼告訴自己。
她盯著鱷魚,鱷魚也盯著她,她眼中有鱷魚,鱷魚眼中也有她,寂靜的時光膠著在彼此瞳孔放大的眼睛裏。
她應該要逃的,但身子卻像生了根般動不了,喉嚨也發不出聲音,隻能就這麼呆呆地看著鱷魚兄緩緩咧開大嘴巴,露出上下兩排傲人的尖牙利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眼見大嘴巴越靠越近,沒蛀牙、沒口臭,隻有恐怖……
你敢咬她,我就把你做成鱷魚皮包。
冷冷的聲音自她頭頂上傳來,神不知鬼不覺出現的展令岩,健壯的雙臂不知何時已抱住了嬌小的她,黝黑的眸子厲瞪著鱷魚,眼神發出強烈的警告。
鱷魚好似聽得懂人話,見到主人,恍如心虛一般地忙閉上大嘴,不敢亮出尖牙,就怕真的被扒皮,還討好地搖著尾巴乞憐。
回去。
收到命令,鱷魚立刻乖乖沉入水裏,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展令岩低下頭,原本的懾人氣勢在望向佳人時消失得一絲不剩。
怎麼不待在房裏等我?輕斥的語氣裏充滿了眷寵意味。
冠凝嫣不敢出聲,因為擔心顫抖的聲音泄漏了自己害怕的情緒。
她暗罵自己不中用,竟然嚇到兩腿發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可憐兮兮地縮在他的臂彎裏。
雖然她極力想假裝沒事,但還是瞞不過展令岩銳利的眼睛。
可憐的小東西,她是真的嚇壞了。
她柔弱的這一麵,意外地令他流露出千百年難得顯現的深情溫柔。
展令岩單手一舉便輕易將她摟在臂彎裏,空出的另一手撿起地上的兩隻鞋子,打算就這麼抱她回去。
我自己會走啦!她抗議道,被他這麼抱著隻會突顯她的嬌小,還會被別人笑。
我想抱著你。他輕道,嘴角揚起淺淺的笑意。
你很喜歡抱人耶!
你是我抱過的第一個女人。
她神情一呆,突然感動得不知所措。不少男人對她說過甜言蜜語,她已經可以倒背如流、著書成冊了,但他卻是唯一會令自己臉紅心跳的男人。
心下明白,這是因為他不是故意嘴甜,隻是道出一個事實罷了。話從他嘴裏說出就是那麼的溫暖而真實,令她冰凍已久的心幾乎要被融化。
她不再掙紮,安分地窩在他臂彎裏,反正坐起來舒服,視野也更高、更遠,就當是坐活動椅,還可以一邊指揮、一邊看風景哩!
展令岩決定帶妻子了解一下環境,免得小東西按捺不住又亂跑,而且趁這個機會,他正好可以與她單獨相處。
他發現,其實她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般安靜,反而是好動的,也沒想象中的柔弱,反而是好強的。
這種柔中帶剛的女子,他喜歡。
冠凝嫣沒注意到展令岩一直在觀察著自己,隻是忙著轉動靈活的眼珠子欣賞周圍的景致。
想不到外表古樸的靜思堂裏頭大有乾坤,美麗寧靜的後園裏養了一隻爬蟲類,太奇怪了!
為什麼會有鱷魚?她問。
六年前在山穀中的河裏抓到的,放走怕傷人,便帶回來養。
那隻鱷魚好象聽得懂你的話?
適才那鱷魚還張牙舞爪、一臉凶惡地嚇她,但是一看到丈夫便乖得像小白兔一樣,而且聽到他的命令,就真的退回去了。
阿ㄆㄧㄚˇ會認人,也知道敵友之分。
阿ㄆㄧㄚˇ?嗬,它還有名字啊?
它還很通人性,摸它的肚子會格格笑個不停。
真的還假的?她一臉狐疑地瞪著丈夫。
展令岩挑了下眉。你可以試試。
我才不要呢!
他笑了,很溫柔的笑容,教她一時看得入迷,發現自己很喜歡看他笑。
但是,他一定覺得她是個被寵壞又沒氣質的潑婦吧?
在他麵前,她沒有一次來得及建立好柔美的形象,不是被激得破口大罵,就是讓他看見自己不雅的睡姿。
人人都誇她冠凝嫣是嬌豔欲滴的美人兒,嗓音輕柔迷人,回眸一笑有如百花盛開,淚兒一流,連天空都要下雨。偏偏每回見到他,她辛苦建立起來的形象就瓦解得十分徹底,還變得不像自己。
她不知不覺地在意起他的想法。
不行,她得想辦法扳回一點麵子,讓他知道自己其實是很有氣質的。
妻子突然的沉默引起他的注意,怎麼小東西突然安靜下來了?
你不舒服?
沒有。她輕應著,垂下限簾的模樣,帶了點美麗的哀愁。
展令岩一臉疑惑。剛才還生氣勃勃的人現在卻很安靜,而且語氣這麼平和,一定有事。
你有心事?
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