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的例會總是讓人苦不堪言。周末假期綜合症的餘韻還未消除,午飯後的困意還沒消化,就要忍受老板毫無理由的碎碎念。魔音入耳,攪得你頭昏腦脹;口水漫天,讓你無處可藏。顧曉純已經在記事本上默完了整首《琵琶行》,銷售部的老周還在喋喋不休、沒完沒了的講他那馬希爾計。老周是酒店銷售部的頭頭,跟著顧曉純的父親顧萬山打江山的元老之一。顧萬山年逾六十,是濱城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的掌權人。顧太太沈丹萍是個風韻猶存、聰明能幹的女人,是顧萬山的左右手,自打顧萬山因為身體原因,半退休之後,沈丹萍就成了酒店的最高領導人。“咳咳,老周,周末小銘就回來了,下周他到公司實習的時候,你可以和他慢慢研究。小銘從外國回來,肯定對你這些新思想非常感興趣。”沈丹萍也耐不住性子,打斷了老周的話。顧銘是沈丹萍的兒子,顧曉純同父異母的親弟弟,顧曉純第二恨的人。第一當然是沈丹萍。顧曉純14歲之前從來沒見過沈丹萍母子,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直到顧曉純親生母親去世,沈丹萍母子才出現在顧曉純的生活中。顧曉純的媽媽去世後,顧萬山像丟了魂一樣,每天呆坐著,根本沒法料理顧曉純媽媽的喪事。顧曉純又年紀太小,有心無力。這時,沈丹萍就自動請纓,出頭操辦。葬禮之後,沈丹萍就名正言順的帶著兒子住進顧家,做起了正牌的顧太太。顧曉純每天看著沈丹萍母子,心裏那是一千個不情一萬個願。可沈丹萍每天對她笑臉相迎,體貼備至,生活上照顧的可謂麵麵俱到,讓她想去父親那搬弄一點是非都不行。顧萬山看到沈丹萍如此善待顧曉純,心裏也十分得高興。可是在豐衣足食、物質滿足的背後的冷嘲熱諷,隻有顧曉純一個人知道了。“小銘要回來?”這個消息對顧曉純來說簡直比接到訃告還令人沮喪。“對啊,今晚飛機就能到省城,晚一點你們姐弟倆就能團聚了。”“嗬嗬。”顧曉純在心裏啐了好幾口。還團聚?這又不是八點檔苦情劇。“我這麼打算的,小銘不是明年就畢業了麼,趁著這個寒假讓他先做經理助理,管一管前廳客房、餐飲娛樂那一邊的事兒。好對酒店有個大體的了解,為以後的工作打打基礎”顧曉純一聽這話,表麵上雖然還在微笑,心裏早罵開了花了。X,這男主外女主內的格式,明顯是要霸占整個酒店啊。“曉純。笑什麼呢?”沈丹萍看到顧曉純隻是笑便問道。“聽到小銘回來太高興了。”“我們家曉純啊,從小就心眼實在,什麼事情都藏不住。”沈丹萍轉頭與其他人拉起了家常。“我和他爸從早年就擔心,你說她這麼個實心眼,多容易被人騙啊。被人騙了錢也無所謂了,就當小銘照顧姐姐了,可要是被人騙了感情,我們家可不能養一些不明不白的孩子。”沈丹萍的話,讓會場冷了下來。不知是誰第一個開門說的散會,大家就都一哄而散了。顧曉純瞟了一眼沈丹萍,也拿著東西往外走。可還沒走幾步就被公司的法律顧問叫住了。“曉純啊,等等。”“哎,張老,您有什麼事吩咐?”“是這樣的,我原來的助理不是休產假了麼,你看再給我招一個,還是怎麼著?”“您看您對新助理有什麼要求麼?”“要個男的,省的半道兒又要生孩子了。不要應屆的,剛畢業的太嬌氣,連用複印機都得我教。也不要資曆太深的,不好使喚。”“行嘞,我一定給您找個滿意的。到時候您還要麵試一下不?”“不用了,你看差不多就行。”“那我先去忙了,張老您慢走啊。”顧萬山的心髒不太好,顧曉純生怕她父親突然去世,她手中沒權,被淨身出戶,所以畢業後早早的就進了酒店工作。主管行政。幾年下來在基層部門可謂是廣收門徒啊,雖然實力不強,但人數上還能壯個聲勢。顧曉純下班之後,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找了點事在公司裏慢慢磨蹭,因為她打心眼裏討厭顧銘。她認為顧銘是個侵略者,在她還小的時候就住進她家,搶走了她的母親,和本該她獨享的一切。她巴不得他在國外因為爭風吃醋被人一槍爆頭,或者吸毒過量而死。可惜,顧銘是個潔身自愛的人,在國外那麼多年也沒達成曉純的願望。等顧曉純到家的時候,家裏人都睡下了。她想,用加班這種借口,躲過一次虛假的姐弟情深還是很值得的。周末,顧曉純為了躲著顧銘,除了吃飯就是躺在床上裝睡,連廁所都不出去上。可惜,顧銘是個天生就不會看人臉色的人。他每隔一會兒就上去看看,問問顧曉純冷不冷,餓不餓,還時不時的用手摸一摸顧曉純的額頭,看看有沒有發燒。顧曉純氣的直抖卻又無可奈何,隻好躲在被子裏哼哼。好不容易熬到周一,顧曉純早早的起床,躡手躡腳的往外走,生怕驚醒睡夢中的顧銘。她覺得和顧銘在一起,堵車的時間一定更煎熬。可是,她剛出門口,就被不知什麼時候起來的顧銘,堵個正著。顧銘笑的那叫滿麵春風,顧曉純則笑的滿麵抽筋。“姐,一起唄。”“爸不給你買車了麼,你自己去吧,我還要順路吃早點。”“我也沒吃,咱倆一起吃去唄。”“我早上喜歡吃臭豆腐。”顧曉純知道顧銘在外國生活了這麼多年,早被那些洋鬼子教育的,這個不吃,那個不吃。什麼臭豆腐啊,鴨腸啊,毛蛋啊,都可謂是殺手鐧,別說吃,就是說一說也能嚇得顧銘崩潰。“我今天事兒比較多,吃完臭豆腐我可能還要吃個毛蛋,旺盛一下自己的精力。”顧曉純再拋一顆重型炸彈。“正好,我一直像嚐試一下。我請你!”這下換到顧曉純盼崩潰了,你說,這麼個沒有眼色,沒皮沒臉的貨,誰攤上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更崩潰的是,大早上吃完臭豆腐怎麼和人說話啊。顧曉純坐在椅子上,一邊兒狂嚼口香糖,一邊兒看著助理夏凡挑選來的簡曆。“這幾個不錯,下午讓他們過來吧。咱們得速戰速決,張老昨晚還給我打了個電話問進度呢。”顧曉純對夏凡說。“boss,到時候要一定招帥哥啊。”“帥有什麼用,臉能刷卡啊!”“你也知道,我每次去張老那裏,他都噴上半天,我要在沒個帥哥看一看,這日子還有法過嗎?”“等下午來,你把最帥的挑出來,然後,我去拍板。”“boss,Iloveyou。這盒薄荷糖是小的特意孝敬您的。”“糖放下,你立刻消失。”顧曉純盼心裏這個恨啊,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早上的一碗臭豆腐,讓她走哪都被人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