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人麵狗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想法,它隻是在門口叫了幾聲,便沒了聲音。
周嘉魚有點擔心,左看右看之後,發現廟裏側麵有一扇窗戶,那窗戶也沒有貼窗紙,就隻有幾根木頭柵欄立在上麵。
“我去看看那狗走沒有……”周嘉魚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戶邊上,朝外麵望了一眼。他愕然的發現,不過是他進廟的這短短時間,外麵的街道已經幾乎全部黑掉了。天空中升起了一輪月亮,那月亮和周嘉魚平時看到的有些不一樣,投下的光芒隱隱帶著暗紅,讓整條街道,都開始散發著淡淡的紅色。
周嘉魚心裏想著他還好進來的早,於是心中又對身後那幾尊看起來很凶的佛像雙手合十,很誠懇的鞠了躬。
窗戶能隱約看到門口的位置,周嘉魚看了之後,確定那人麵狗已經不見了。
“不見了。”周嘉魚說,“還好啊……不然一直堵在門口,等等……”他剛慶幸完,就覺得好像有那裏不對,用手重重的揉了揉眼睛,“這、這地上是什麼?”
祭八道:“……不知道。”
就在剛才他們待過的那條街道之上,一塊塊黑色的磚石竟是開始慢慢的隆起,周嘉魚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這變化太過明顯,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一塊塊黑色的磚石裏麵,掙紮著冒出來了一個又一個人的人形。
說是人形,是因為他們隻有一個大概的廓落,看不見臉,也看不清身體。從磚石裏出來之後,他們開始朝著同一個地方爬去,彙聚融合,最後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人。
周嘉魚真的覺得他今天頭皮麻的跟觸電似得就沒聽過,他甚至不敢仔細看那個人長成什麼樣兒,趕緊蹲坐在了牆角下麵,重重的搓臉。
“我發誓,我再也不要往外看了。”周嘉魚和祭八這麼說。
祭八說:“其實看看也沒什麼……”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窗外傳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女人的聲音,那聲音非常的悅耳,輕輕的喘息著,哼叫著,還時不時發出小聲的驚呼,這聲音柔媚至極,很容易勾起男人那方麵的的欲望。說實話,要是換個定力比較低的,可能就真的抬起頭看出去了。
然而周嘉魚呢,他內心毫無波動,臉上全是冷漠:“別叫了,我又不喜歡女人,你換個男人的聲音試試還差不多。”
他也就自己隨便說說,誰知道這句話一出,外麵的聲音居然停了下來。
周嘉魚在心裏罵了句臥槽:“他們居然聽得懂人話??”
祭八說:“……生前都是人,不存在語言障礙吧。”
周嘉魚無話可說。
外麵安靜了下來,周嘉魚本以為這事兒就算這麼完了。但是他顯然低估了外麵那些東西的決心……或者說是,低估了自己的肉.體對於他們的吸引力。
當某種聲音開始再次響起來的時候,最開始周嘉魚是充滿了不屑的。但當這聲音讓周嘉魚覺得隱約有些熟悉時,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周嘉魚瘋了,“你聽到了嗎?”
祭八說:“……我聽到了。”
“是我聽錯了嗎??”周嘉魚到這地方這麼久了,第一次情緒開始有些崩潰。
“沒有。”祭八的語氣有點沉,“是先生的聲音。”
周嘉魚痛苦的捂住臉。
“周嘉魚。”那是獨屬林逐水的聲音,有些冷淡,但是卻是那麼的熟悉,帶著微微喘息,叫著周嘉魚的名字:“周嘉魚……”
周嘉魚:“……”
這聲音和林逐水實在是太像了,導致周嘉魚的腦海裏甚至浮現出了林逐水的麵容。
“周嘉魚。”那個聲音說,“你不想見我了嗎?”
周嘉魚告訴自己這是假的。
“你是來救你的。”聲音說,“我那麼努力的趕過來,你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周嘉魚從牙縫裏擠出一句髒話:“看你麻痹。”
“你不是喜歡我麼?”這句話被聲音說出來的時候,周嘉魚整個人都點炸,他憤怒道:“我沒有喜歡先生!我沒有對先生有非分之想,我隻是——我隻是——”他想說他對林逐水有的隻是仰慕之情,可是話語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周嘉魚沒辦法自欺欺人了,他捂著耳朵,躲在窗腳下,說不出話來。
“你別騙自己了。”聲音道,“你明明那麼喜歡我,既然你喜歡我,為什麼都不肯看我一眼呢?我就要走了,你要是再不過來,就得一個人被留在這兒。”
周嘉魚不吭聲,重重的咬著牙,表情像隻縮進龜殼的烏龜。
那聲音見周嘉魚不回應,有些氣急敗壞:“周嘉魚?你怎麼不說話了?你膽小成這樣,真的以為會有人喜歡你?”
他這麼說,周嘉魚反而感覺好了一點,因為他知道,以林逐水的性子,是決不會說這種話的。他就算知道了自己齷蹉的心思,大約也不會罵他,而是就這樣斷了和他的聯係。周嘉魚的心裏莫名的來了火氣,罵道:“你快閉嘴吧你,聲音模仿的這麼難聽,哪裏像了?我要是你趕緊報個專業配音班進修一下,吃飯的專業技術都這麼差,我真他媽擔心你餓死在這兒。”
外麵:“……”
周嘉魚還想再罵幾句,卻感到自己脖子上冰冰涼涼的,他伸手一摸,發現自己頸項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纏了幾團頭發,他條件反射的抬頭看去,被窗戶外麵的景象嚇了一個哆嗦。
隻見窗戶的上方,緊緊的貼著一張慘白的臉,那臉被柵欄攔在外麵,用那雙黑洞洞的眼睛居高臨下的死死盯著周嘉魚。而它腦後的頭發,卻不知何時順著柵欄往裏麵延伸,已經纏繞上了周嘉魚的頸項。
周嘉魚趕緊連滾帶爬的往裏麵走了幾步,用手把纏繞在自己頸項上的頭發給薅了下來。這要是他再反應慢一點,他懷疑自己會被直接勒住脖子。
那東西體型似乎很大,長著張人臉,它半蹲在窗戶外麵,歪著臉不斷的想要從柵欄裏擠進來。
周嘉魚看的心驚膽戰,生怕那幾根看起來不太結實的木柵欄被擠斷了。
但這廟宇的地盤似乎有些特殊,幾根薄薄的柵欄那東西擠了好久都一動不動,它似乎有些急了,嘴裏開始發出些有些尖銳的叫聲,乍一聽起來有些像鴨子……
周嘉魚之前就從民間傳說裏聽過,說鬼叫和鴨子類似,沒想到竟是真有機會聽見。
見那東西進不來,周嘉魚鬆了口氣,他走到佛像前麵的蒲團坐下,整個人都有點發軟。
這東西見沒辦法碰到周嘉魚,便悻悻的轉身離開,周嘉魚看著它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一種落寞的味道。
周嘉魚:“……”你落寞個屁啊。
而這東西,卻隻是這條街夜幕的序曲而已,窗外刮起了大風,這風裏夾雜著濃鬱的腥氣,讓人聞了非常不舒服。
夜晚的街道並不安靜,反而出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響聲,周嘉魚甚至隱約聽到了利器砍在肉上麵的噗嗤聲,至於嬰兒女人的這類啼哭,他幾乎都要聽麻木了。就算是坐在廟裏什麼都看不見的周嘉魚,也真切的感受到了一股子血雨腥風的味道。
按理說這要是一般人,早就嚇的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但周嘉魚心在的心思不在這兒,他和祭八說:“祭八啊,你剛才都聽見了嗎?”
祭八本來蹲在烏龜殼上的,聽見周嘉魚這句話立馬站了起來,警惕的說:“怎麼,你要滅口嗎?”
周嘉魚:“……我怎麼滅口,把腦子挖出來啊?”
祭八說:“也對哦。”它用一隻小腳抓了抓尖嘴,道,“好吧,你想說什麼。”
周嘉魚說:“那個啊……你覺得,先生要是發現了我的心思……”
祭八很冷酷無情的說:“你聽見外麵的聲音了嗎?”
周嘉魚:“……聽見了。”
祭八說:“我猜那就是你的下場。”
周嘉魚:“……”他摸了摸胸口,再次失望的發現自己身上沒帶煙,真想抽一根啊。
祭八其實還蠻理解周嘉魚的心情的,因為畢竟哪個少男不懷春呢,可是問題是,它總覺得這懷春的場合有點不對,這人都死了,還擔心自己的暗戀被發現會如何,是不是把重點搞錯了啊。
夜已經深了,街道卻好像剛剛蘇醒,各種鬼哭狼嚎充斥著周嘉魚的耳朵,他甚至還注意到門口有血水溢進來。但神經崩久了,就好像皮筋一樣失去了彈性,周嘉魚一開始還緊張得要命,下半夜的時候整個人都麵無表情,快天亮時還靠著佛像腳下的石台眯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