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已料到,但聽到左晨曦親口說出這些話,喬潤青還是覺得心裏一陣難忍的鈍痛,原來那顆他自認為早就麻痹了的老心髒也會有這樣強烈的痛覺,仿佛有股強大的力量要活生生把他的心髒捏碎一般。
左晨曦看他麵色慘白,心裏卻沒有多痛快,她打開手包從裏麵拿出一個黑色的錦盒遞給他。“這東西我怕是用不著了,還是還給你吧。”
喬潤青抬眸看了眼那東西,並不伸手去接。左晨曦也不強求,轉手把它放到一旁擺放盆景的矮桌上。
那時他送她這這禮物時她說“等我哪天決定蓄長頭發再帶給你看”,如今怕是再也盼不到那一天了吧。想到這裏,喬潤青不由覺得苦澀萬分,手裏攥緊了那把剪刀。
左晨曦又道:“我伯父常在背地裏叫你老狐狸,說你步步為營老謀深算,其實他倒真是看走了眼,你雖奸詐狡猾,卻也愚鈍至極。官場如戰場,一敗塗地的滋味如何?”
事到如今,她本無需再拿這話尖刻的話語來刺激他,可她就是忍不住,似乎看到他痛,自己心裏的痛就能減輕些一般。
“我們左家在S城幾十年的根基,豈是你輕易能撼動的?既然你一開始就決定了鋌而走險,就應該做好粉身碎骨的打算,現在能殘喘苟活都該去燒高香多謝祖上積德了。你們這些男人最是看不起我們女人,隻把女人當感情用事的蠢蛋。但最後夏震威還不是輸給了謝永薇,而你也輸給了我。你看,是不是巾幗不讓須眉?”
其實喬潤青一早便知她非池中之物,明知她下好了圈套等他去鑽,卻義無反顧,即使像她說的那樣,有一天粉身碎骨。當然,這些話他是一輩子不會告訴左晨曦的。
初春乍暖還寒,天氣陰沉可怖,遠處的灰色公路上偶爾開過幾輛車,全都卯足了馬力呼嘯而過。樓下花壇裏的梅花已落,香氣還殘留在空氣中,往年逢春必開花的那幾株桃樹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冬天太寒冷,早已凍死在了風雪之中,徒留一樹殘肢。
他又想起心語佳苑裏那些紅楓,像極了她的頭發。
良久的沉默後,喬潤青終於開口說:“早點回去吧,免得淋雨。”
左晨曦握著手包的手緊緊攥著,指尖早已沒了血色。她低低“嗯”了一聲,轉身朝外走。
按照自己的預期,看著他痛苦她本該是快樂的才對,可此刻的她卻渾身發冷,好像跌入了徹骨寒冷的冰淵,再也爬不起來了一般。
左晨曦從喬潤青家裏出來時已經開始下雨了,雨水滴落到深紅色的磚瓦屋頂上,滴落到梧桐樹那些新發的嫩芽上,滴落到深灰色的羊腸小道上,也滴落到她潮濕一片的心裏。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此番隻不過想看看他恢複得怎麼樣罷了,但這是她死活也不願承認的。
春寒料峭,左晨曦努力挺直背脊快步向前走,試圖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她知道,隻要她回頭去看一眼,一定能看到那人坐在二樓陽台遠遠望著她。
喬潤青看不見,越走越遠的左晨曦渾身顫抖,因為穿著高跟鞋腳步踉蹌險些跌倒。他也看不見,她的臉上除了冰涼的雨水還有溫熱的眼淚。
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殊不知奪眶而出的淚水早已沾花了精致的妝容,黑色的眼線液和睫毛膏化開,隨著眼淚流到臉上,留下醜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