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如果你願意，先前的合約可以作廢。”橘黃的燈光打在男人的身上，原本有些森冷的書房染上一抹暖意。男人坐在黃梨木座椅上，他將手中的古籍放在書桌上,眸光淡淡的打量著眼前的少女。他書桌上放著一杯清茶，嫋嫋升騰起一縷白煙，漸漸模糊了他俊美的容顏。
清越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手指緊張地絞動著，卻還是迎上男人冷淡的眼神，“顧先生，我...”她尋思著，“我母親從小教育我，做人要知恩圖報。”
她說到這，悄悄呼了口氣，身後的冷汗已經濕了衣襟。顧淮注意到這個細節，幽深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清越沒發現他的神色，徑自低頭繼續說道，“我這幾年的學費和母親的醫藥費全靠您的資助。如果我一走了之，這與忘恩負義有何區別？”說到這裏，她苦笑一聲，“日後，我又有何麵目去見九泉之下的母親？”
“你倒是重恩義。”顧淮神色寡淡，表情冰冷，他的嗓音卻很是溫潤，“但你想過沒有，若你履行合約，你日後的身體可能會虛弱無比，甚至危及生命。你欠我的無非是錢。”
“而錢這種東西，是世界上最容易獲取的。隻要你日後努力工作，不愁還不了。”他臉上帶出了笑意，原本溫潤的聲音帶上絲絲蠱惑。
“可是您呢？”清越募得出聲，她猛然抬頭看向顧淮，明亮的眼中依稀有著淚影，聲音也越來越高，帶著絲絲泣音，“錯過了我，您又要等幾個五年？難道您要我眼睜睜地看著您...去死嗎？我...我做不到！”
顧淮從座椅上起身，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他的臉。他慢慢地走到清越的身邊，彎下腰，蒼白的手握住她身後的椅背，“清越，你是個好女孩。”他輕輕歎息，“你母親把你教的很好。你很像你的母親。”他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所以，我不能傷害你。”顧淮說道，“你明白嗎，清越？”
“您了解我的母親，是嗎？”清越抬起頭看他，臉上有著淚痕，雙眼通紅，活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但如果是母親，她一定會讚同我的想法。顧先生，這不是傷害，是我心甘情願！”
“真是固執的女孩。”顧淮直起了身體，聲音冷淡起來。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俊美如同天神，蒼白如同冰雪，“這件事關係到你的身體。何況，先前簽訂合約時，可是瞞著你母親的。若是那時你母親知道，你以為，她會讓你簽下合約？”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顧淮走回座椅，他身姿優雅地坐在椅子上，身體靠近書桌，他雙手支撐住下巴，恍若王者，“清越，我想，這句話的意思，你應該懂吧？”
清越的神色漸漸迷茫起來，似是想到了什麼，她的雙眸又明亮起來，“可是，我想，我若是執意而行，母親是不會阻止我的。她會心疼我，卻不會怪我。”她說著說著，唇邊染上甜美的笑意，而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分明帶著淚水。
顧淮沉默，他知道她說的不是假話。他閉上了眼，想到年少時相處過的那個秀美少女。那時，那少女正是現在清越的年紀吧？及笄年華，風華初綻。那時，有誰會想到，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會落得一個紅顏早逝的結局？
這世間的事是否都是這般無常呢？他睜開了眼，口中溢出輕嘲，正如他，誰會想到一個被打落深淵的廢人有朝一日，搖身一變，高高在上呢？
清越張開口，正準備繼續爭辯，卻被顧淮用手勢打斷。
“不必再說。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顧淮隻覺心中一片疲倦，強忍住喉間的癢意，“我答應了你母親會好好照顧你。現今，你的監護權也轉至我名下。往後，你便住在這裏吧！”
“可是...”清越欲言又止，看到顧淮病弱的臉，她話頭一轉，“那我下去了。您好好休息。”
顧淮目送她走出書房，直到清越輕輕關上了門。他終於忍不住咳出聲，咳嗽聲不斷,原本蒼白的臉猛地染上一種不健康的血色。
書房中的咳嗽聲越來越低，顧淮忽然“啪——”的一聲關上了小橘燈，閉上了眼。月光透過落地窗，在原木地板上散落，印出窗外幢幢的樹影，像是鬼怪在對著屋裏人張牙舞爪。
清越一走出書房，等候在門外的女管家便迎了上來。
顧宅的管家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媽媽，白發蒼蒼，慈眉善目，看上去卻很是精神。她是顧宅前任管家的女兒，她中年喪夫，膝下無子，將顧淮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照顧。很受顧淮尊敬，被顧淮尊稱一聲“顧媽媽”，在顧宅的地位自是不同於一般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