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九月。
傍晚的陽光已不再明媚,隻是透著淡淡的一點紅霞,天空顯得沉寂淒涼。時不時傳來烏鴉的叫聲,淒厲地劃破天空,不覺地讓人一陣心驚,毛骨悚然。天已越來越黑,強烈的寒風把樹林裏的樹吹得搖搖曳曳,簌簌作響,仿佛是要給每片樹葉徹底的洗滌。
瑜瑾飛快地穿梭在樹林間,她把單薄老舊的衣服將自己裹得緊緊地,可依舊還是冷得瑟瑟發抖。她看著越來越黑的天空不禁越發的焦急不安,聽說這裏附近經常有狼群出沒。想到這裏,瑜瑾不禁懊惱地敲著自己的頭:“早知道剛剛在集市裏就不去看雜耍的,現在晚了,回去肯定會被阿爹罵一頓。”
想到阿爹瑜瑾不禁皺起了眉頭。阿爹是個鐵匠,卻溫文雅爾,彬彬有禮。可是,視酒如命。每當喝起酒時總是露出深深的孤寂,思緒飄渺到遙遠的夜空,似醉非醉。又或者撫琴自吟,獨自落淚。他們家還有一個禁令,就是絕對不能提起她娘。瑜瑾從來都沒有見過阿娘,也不知道阿娘是誰,隻知道娘親是個精通琴藝的女子,這也是有次阿爹喝醉酒時說的。還記得五歲那年,瑜瑾被鄰居家的小孩欺負自己是個沒有娘的小孩時,她委屈地跑到阿爹麵前哭著問阿爹自己的娘親是誰。隻見阿爹怔怔地看著她,突然一陣暴怒甩了她一個巴掌:“你沒有娘!你隻有爹!隻有爹!以後不許你提起她!”瑜瑾從未見過阿爹這樣生氣過,嚇得連哭都給忘記了。隻見阿爹突然抱起她痛苦哭了起來,久久不語。
這時一陣雷聲從空中響起,仿佛是巨獸的怒吼。瑜瑾回過神來,發現天已經全黑,她抹掉了眼角的淚花,停住了腳步。此刻樹林裏一片漆黑肅殺,從遠處看如同一張鬼魅的大嘴仿佛要將萬物吞入。瑜瑾已經渾身僵硬,有些絕望地環視四周,早已分不清方向。
就在此時,眼前細密的草叢一陣細碎地搖曳,仿佛一波一波不安地傳遞這個危險的信號。瑜瑾咽了一下唾液,眼光死死地盯住前方的草叢,她拚命地告訴自己,那不過是風罷了。此時,草叢搖晃得更加厲害,而在黑暗中,已浮起一雙雙嗜血凶殘的綠色幽光。它們慢慢地走出黑暗,齜著大牙,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斷她的喉嚨。狼群低低地吼叫著,就像在等待狼王發號示令。而一隻較小的幼狼已經按奈不住,張開大嘴撲向獵物。
瑜瑾已經嚇得動彈不得,小聲地啜泣著,她絕望地閉上眼睛,想著她要是就這麼死了,阿爹該多傷心呀。
這刹那,等待她的不是冰冷腥紅的疼痛,卻是一個溫暖幽香的懷抱。她感覺自己飛到高大的樹叉上,沒有了危險。瑜瑾睜開雙眼,看著救助自己的男子。他身上披著一件雪白沒有瑕疵的狐裘,寬大的帽子蓋住了大半濃密黝黑的發絲,而散落在外的頭發輕輕地拂過蒼白的臉頰,仿佛失去了血液。他那雙深刻的瞳孔,仿佛要將世間萬物全都納入眼中。他身上透露著無法掩藏的高貴氣息,沾染不得半點塵。
他轉向自己笑了起來,柔聲地說道:“你迷路了嗎?”
瑜瑾點了點頭,她大膽地看著他,她分明看見在他溫柔的眼眸中藏著深深的孤寂,仿佛是被世間遺棄的一粒塵埃。她不知道一個人是怎麼出現兩種不同的神情,可眼前的這個人卻是這樣子的,她清楚看見了。
瑜瑾很想伸手拂去他眼中的寂寥,可是她不敢。她怕他生氣,她進不去他的眼裏。
隻見他從懷裏拿出一根細長銀色的小管,紋著精密騰雲的圖騰。他轉向瑜瑾說道:“把耳朵捂上。”他把小管放在微薄柔和的唇瓣上,細細地吹出尖銳刺耳的聲音。聲音仿佛有了靈魂,拚命地穿破耳膜,鑽進了腦袋裏,讓人一陣生疼。
一會,聲音驟然停止,狼群都已經散開。他把瑜瑾放下,溫和地說:“我送你回家吧。”月色正朦朧,暖暖地灑在身上,像蒙上了一層薄霧,讓人眼神迷離起來。瑜瑾以為自己見到了天神,她連忙朝他跪下:“謝謝先生的救命之恩,瑜瑾從今往後,就算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許久,隻聽頭上傳來一陣淡笑:“要走了。”
瑜瑾抬起頭來看著他的背影,把它深深地印入了腦海,像是刻印般在腦中永遠都無法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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