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憶裏等你 01(1 / 3)

第一章

疑是故人來

司徒玦坐在機艙前排靠過道的位子,但她是最後一個下飛機的人。她看著同一趟航班的乘客從自己身邊川流而過,起初還有人對她的“禮讓三先”表示謝意,最後人們隻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個仿佛被牢牢釘在了座位上的女人。

直到一位帶著標準笑容的空姐走至她的身邊,詢問:“這位小姐,本次航程已經結束,請問還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司徒玦這才不得不站起來,向對方嫣然一笑,“不,謝謝,我這就離開。”

她在洗手間裏補了很長時間的妝,然後順理成章地成了該航班最後一個取出托運行李的人。饒是如此,朝出口走去的時候,她仍然命令自己做足了五次深呼吸。

這次她從洛杉磯回國,經上海轉機回G市,乘的是夜機,可是出口處已然簇擁著不少接機的人。她拖著行李箱匆匆而過,沒有看到任何一張熟悉的麵孔,當然,也沒有人在某個角落叫出她的名字,對於一個整整七年未曾踏上故土的人來說,麵對此情此景,兩分失落,八分竟是輕鬆。

夜色中的機場大門已經完全不複記憶中的模樣,眼前每一個陌生的場景無不提醒著她這七年光陰的真實存在。時間總是能夠改變一些東西的,這不就是她這次說服自己回來的最大理由嗎?

等待出租車的長龍在一點點地縮短,總算是輪到自己了,司徒玦剛打算把行李扔進車尾箱,冷不防有一雙手從自己的斜後方伸了出來,不由分說地重重合上了出租車的尾箱蓋。

司徒玦一驚,轉身的時候一臉的戒備,但是在她用了幾秒鍾看清並確認來人後,頓時卸下了重重心防,換上了再燦爛不過的笑臉。她當即就鬆開了手上所有的東西,迎麵給了來人一個大大的擁抱,回應她的是一雙穩定而有力的大手。

其實她並不是太喜歡煽情的場合,但是眼淚還是那麼自然地流淌下來,直到那人摸了摸她的頭發,鬆開了手,她才在淚眼朦朧中回到了人間—熱浪噴薄的南國之夜,人來人往的機場……還有氣憤的出租車司機和身後一臉莫名的等車的人。

她不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與來人交換了一個同樣無辜的眼神,趕緊對司機和下一個乘客說抱歉。那人順手接過她的行李,攬著她的肩往另一個方向走,“我的車停在下邊。”

司徒玦問:“你不是說今晚有台手術不能來嗎?”

“病人的身體有狀況,手術推遲了幾天。再怎麼說也要來接你啊,多虧沒有提前告訴你手術改期的事,都說要給你驚喜了,沒有驚,哪來的喜?否則豈不是要錯過剛才那個精彩的熊抱?我真該請人拍下剛才的一幕,好留到以後笑話你,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在上演‘藍色生死戀’。”

司徒玦聞言笑道:“行啊,吳江,有家室的男人就是不一樣,都看上韓劇了。”

“人哪能一成不變啊?”吳江半認真地感歎,“你不也變了?說真的,剛才打招呼之前,光憑背影和側臉,我還真拿不準一定是你。”

“你是在暗示我變老了?”司徒玦佯怒地駐足,撫著自己的臉,同時也在好友的眼鏡鏡片上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齊齊往後梳起的頭發下露出的額頭光潔依舊,身材仍是窈窕,就連鼻子一側的幾顆淡淡的小雀斑也還是老樣子,沒有多也沒有少。看似什麼都沒變,可是她心裏明白吳江的意思。

大家都變了,時間是太過神奇的東西,它不隻改變了司徒玦,就連吳江這樣一個曾經飛揚跳脫、片刻也安靜不下來的男孩,竟然也被打磨成全心撲在手術台上,其餘什麼都可有可無的淡漠的男人,也隻有在老朋友麵前,才能依稀看出幾分當年的樣子。

沉浸在故人重逢的喜悅裏的兩人,莫名地就安靜了下來。

“司徒,謝謝你這次能趕回來,我很高興。”吳江正色道,他決定在許多不甚美好的回憶席卷而來之前將注意力轉回值得高興的事上。

司徒玦很是配合,“你結婚,我怎麼能缺席,那未免太不夠意思了。”

她說得很是輕描淡寫,仿佛在說從某個相鄰的城市欣然來赴會的老友,而不是一個離開七年之久,中途無論有多少變故都視故鄉如洪水猛獸的人。

“不要太感動啊,你要是哭的話,我會發瘋的。明知道我這次回來主要是公務在身。”司徒玦又恢複了輕快而戲謔的語調,兩人繼續並肩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