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藥罐旁,伸手去揭開蓋子,蓋子很燙,但他卻完全沒有感覺。
一股藥氣蓬起,他淡淡的臉突然冰冷,自語道:“懸崖菊、石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的目光放在不知什麼地方,他知道這兩種藥是生長在懸崖峭壁上,而此地的懸崖峭壁又非同一般的懸崖峭壁!
明月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她說:“你不應該起來,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休息了。”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兩天兩夜。
他隻感覺到自己才睡了一會兒,他曆來都很相信他自己的感覺,所以他並沒有問自己已經沉睡了多久。
豈知,他早已不再相信自己的感覺!
這似乎很矛盾,可是卻沒有絲毫矛盾之處,因為他在欺騙自己。
每一個欺騙自己的人大抵都是如此!
寒暄緩緩轉過身,盯著她,隻見她右手拿著一隻碗,碗很舊很舊。
她的頭發淩亂,臉上還有數條小傷痕,左右手也都有傷痕,但沒有血跡;而她的衣衫下半截已經全濕,上半截有青苔也有黃土,背上背著竹簍,竹簍中有蒼柏、還有石韋等生長在懸崖上的草藥。
她為什麼要做這些?難道她不知道危險?
很長時間沒有感覺的心此時居然像被針刺一般!
他還是無怒無恨,平靜而冷淡。
明月放下竹簍,踉蹌地走到藥罐旁,右手抬起藥,左手抬起碗,她也一樣似乎感覺不到燙。
寒暄沒有轉身,但他卻知道明月的腳受了傷。
明月將藥放在竹梯上,說:“不管你喝不喝,藥就在這裏。”她站起身,向屋內走去。
寒暄淡淡道:“你沒有必要這麼做。這裏不是你呆的地方。”
明月沒有停下腳步,沒有說話,更沒有回頭。
寒暄繼續道:“用你的時間找爐、采藥、生火、煨藥,為一具行屍走肉做這些是沒有用的。即使你真把性命賠上,還是沒有用。我……”他又咳嗽起來,他似乎真的停不下來。
明月雙手握了又握,頭扭了又扭,可終究忍住沒有轉身。
寒暄終於停了下來,接著說:“我早已與你說過,你們要的東西我根……根本沒有,沒有必要在一個……一個已死之人身上浪費時間。你有你該做的事……事。”
明月還是沒有轉身,也還是沒有說話,甚至似乎沒有聽他說話,他還在做她的事,打掃,整理草藥。
寒暄也沒有轉身,因為他已經無可奈何。
良久,寒暄才轉身,抬起碗,將藥喝完。
明月在屋中並沒有看他,她在安靜地翻閱花如雪留下的醫書,她在捉摸,在醞釀,沒有筆,也沒有紙。
寒暄也沒有望她,他將碗放好,又喝了兩口酒,便轉身朝花如雪的墓走去。
明月突然放聲道:“雪姐姐墓前有果子,如果真不想讓雪姐姐傷心,你盡可以不吃。”
寒暄沒有說話,更沒有停下步伐,他似乎是個聾子,也是個啞巴。
可是,他既不是聾子也不是啞巴,明月也不是。
因為有聲音,不是風聲,是腳步聲,不是寒暄的腳步聲,寒暄此時想走出腳步聲也無法走出。
這腳步聲不是一個或兩個,也不是三個,而是很多個,密密麻麻的像一窩蜜蜂的叫聲。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絕對沒有。
明月一驚,迅速衝出門外,隻見數百人團團將他二人圍住,氣勢凶猛,劍光刀光,殺氣騰騰。
寒暄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淡淡地喝著酒,平靜地朝花如雪的墳墓走去。
他們是怎麼知道這裏的?又是怎麼來的?
世界上沒有永恒的秘密!
寒暄像沒事一樣拖著步伐慢慢地往前移動,老半天才走出一步,他不想問,也不必問。
對於他來說,問了也於事無補,更是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