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當時在打鬥時,他屢屢感覺膝蓋酸軟,手腕無力,當時李恒之等人都在,唯一的變數就是眼前這個女人。
難道說,她也是個中高手?
而且一般的女人看見他這張刀疤臉,早就嚇的瑟瑟發抖,就連大哥的那個姨太太,見習慣了他,隻要他一凶,就會渾身打戰,這女人卻絲毫不怕,果然有膽量。
劉飛豹一邊吃飯,一邊暗中打定主意,如果將來有脫身之日,一定要把娘們綁回寨子裏,當個押寨夫人。
……
平忠等人速度很快,太陽還沒落山之際,就把大國的妹妹小魚抬上山來。
果真如大國所說,隻剩一口氣吊著了。
大國滿眼含淚,雙手捧著粗磁碗,碗裏是切了小塊的肉丁,湊到這個滿臉菜色,形容枯槁的女子麵前,輕聲呼喚著,像是怕大聲了會嚇著對方。
“小魚兒,小魚兒,我是大哥,你快醒醒,咱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在大國不斷的呼喚中,這個滿臉菜色,根本不似隻有十八歲的少女才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眼中乍一看見大國的臉是驚喜的,但是隨即雙滿眼痛苦的閉上眼,還扭過頭去不看他。
“小魚兒,哥,哥知道你恨哥當了山匪,但是哥如果不當山匪,我們倆就都要餓死。餓死是小,很可能被人吃掉呀!你知道不,哥出來的那天晚上,聽見了二叔他們在商量,說要把你殺了吃。還說哥有力氣,暫時能幹活,但是你生病了,又得花錢看病,家裏沒錢也沒糧了,就打算把你殺了吃。哥是沒辦法,才拿著柴刀砍死了那兩個老不死的,出來投奔了飛虎寨。哥也不想殺人,哥也不想呀。小魚兒,這肉是幹淨的,不是我搶的,是黑鷹寨的人給哥吃,哥省下來的,你吃好不好,哥求你了!”
“你……拿走……我、我不相信,就算餓死,也不吃來路不幹淨的東西。你說你這樣,怎麼對得起爹娘在天之靈,他們從小是……是怎麼教育我們倆的?!”少女虛弱之極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死死的咬著唇,扭過頭,不去看那泛著油光,聞起來奇香無比的肉碗。
張悅娘在外麵聽見這番話,也不禁為之動容,問過黃三才知道,兩年前各地大旱,這對於嶺南原本就困難的地方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
許多人連樹皮樹根都吃不到,為了一口飯賣兒賣女是常有,更有人吃起路邊的死人來了。
大國的二叔二嬸就是當時,領頭吃死人的最先開頭者。
他們還經常在一起議論,孩童的身體肉比較嫩,有時候有些人還沒咽氣,就會有許多人在旁邊虎視眈眈的等著,隻等他一咽氣,立即就撲上去爭搶。
但是死人是有數的,到後來連死人都沒得吃了,他們便開始打活人的主意了。
那一陣子嶺南簡直是猶如人間煉獄一般。
這個叫小魚的少女,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猶堅持善良和正義,真是不錯,也不枉費張悅娘打算救她的心思。
她走了進去,“小魚,你吃吧,這些食物都是我們從山中獵來的,這些糧食,都是我們自己種的。”
小魚深深陷下去的眼窩,泛著迷茫的光芒,看向站在洞口,身後沾染著晚霞的那個背影,那張和善微笑的臉,猶如天女下凡一般。
她突然笑了起來,笑的極輕,“你一定是天上的仙女吧,是我爹娘,派你來接我的,對吧。爹,娘,小魚兒不孝,沒有勸得住哥哥,他還是落草為寇了,小魚兒對不起你們。”
張悅娘手裏端著一碗藥,慢慢走近,坐到草榻前麵,將小魚兒扶了起來,靠在她的懷裏,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她喝藥。
待她的臉色稍為轉好之際,張悅娘才溫柔的笑道,“我不是仙女,我是黑鷹寨寨主的妻子,我叫張悅娘,你可以和大家一樣喊我夫人,或者喊我李家嬸子也可以。”
小魚兒原本感覺身體,像漂在大海裏的浮木,完全不由自己,像被抽空的皮囊,絲毫提不起力氣。
她知道這是油盡燈枯,快要斷氣的症狀。
但是現在,這個夫人的一碗藥下去,她竟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貧瘠了許久的枯地遇到了甘霖,一下子綻放出了讓人無法相信的生機。
她渾身連力氣都大了許多,她伸出瘦如雞爪般的手,上麵布滿青筋,疑惑的抓住張悅娘的手腕,真實的觸碰,活生生的人,讓她才相信,眼前這個親切的女人,不是神仙,而是真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