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水鋪的主人姓金,以前曾是嶺南縣的師爺金大牙,後來縣老爺被砸死了,朝廷再沒有派人來接管,師爺便鎖了縣衙,自己回家。
他仗著手底下有一幫衙役聽他使喚,霸占了縣衙以東橫嶺山上的一口清泉。
那山中有一處不小的瀑布清泉,以往是整個嶺南縣百姓存活的依據,這下他不但在四周入口設障,還派人看守,不許平常人接近。
然後在縣衙街道上麵開設水鋪,如果想要喝泉水,就要拿相對應的銀子或是物資來換,有些婦人渴極了,甚至為了一口水而賣出身子,也是大有人在。
李恒之此刻哪裏還像什麼官老爺,身上穿的是半拚接的破麻布衣裳,腳上早因為走路多而磨出一層老繭,穿著露出腳趾頭的麻藤草鞋,臉上不複往日白晰,而是黑呦呦的,皮膚粗糙,跟平常的莊稼漢沒啥區別了。
張悅娘在旁邊一邊縫補著衣服,一邊心裏偷笑,如果九公主看見這樣的李恒之,還會歡喜得起來嗎?
“據你們這樣說來,那金大牙,就是嶺南的土皇帝嘍?”李恒之咬著一根草,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周二牛年輕氣勢,氣憤不已的說道,“可不是嘛,以前縣衙裏有十來個捕快,現在大半都成了他的爪牙,幫著他一起欺負百姓。縣衙的牢房也成了他的私人禁地,如果有人犯了錯,就會被他關進去。
而且他還跟飛虎寨互相勾結的,比如威脅一些想要出去找水的百姓,不讓他們出去找水,或是不讓他們離開,讓他們成為金大牙的奴隸,為他謀取暴利;而金大牙也給飛虎寨提前發信兒,比如有某些客商經過,肯定要到他的水鋪買水,這時候他就會假裝好人,說明飛虎寨的事,還說自己在其中有幾分顏麵,隻要過路人拿足過路費,便可安然通過;如果那人付的錢少了,他就會聯合對方一起將對方扣押下來,讓人家錢財兩空。”
張悅娘咬了一根線頭,眸光閃了閃,假裝不在意的說道,“那縣衙裏至少有十幾個捕快吧,就沒有一個好的,願意為百姓作主的?”
黃三歎了口氣,接過張悅娘剛縫好的衣服,往身上試了試,又摸摸,針腳很平,洗的十分幹淨,心裏便很是愉悅,講話也沒所顧忌起來。
“好的自然有那麼幾個,但是有什麼用的?如果不願意和金大牙他們同流合汙,就會被驅趕被鎮壓,到最後哪裏還敢幫大家,能守住自己個兒就不錯了。也就是自掃門前雪吧。”
周二牛正兩手提著一個石碾子,在和平威比臂力,他聽見黃三這話,便皺著眉頭說道,“你這話也不盡然,我三叔可是很幫了大家,可是在他受了金大牙誣陷時,大家又都做了什麼,連作證說句實話的人都沒有,個個都是白眼狼,幫了也白幫。我真為我三叔抱不平,所以我就沒聽他的話,我就上山落草來了,既然官府的人都變成了賊了,那我們老百姓為啥還要受欺負,憑啥隻有我們受欺負?”
李恒之立即捕捉到周二牛嘴裏的信息,打蛇順棍上,便問到他三叔的事,見周二牛眼中冷不丁泛起的一點警惕信息,他立即說經常在書裏看見這些英雄事跡,還真沒在現實中見過呢,所以很是欽佩,想要聽聽。
周二牛和黃三對看一眼,眼裏的警惕這才淡了下去,神情有些蔫蔫的。
原來這周二牛的三叔名叫周海,原本還是嶺南縣衙的捕快頭子呢,他算是為數不多的忠貞正直之士了。
那任縣令貪汙就是他揭發的,也是他帶人砸開糧倉放糧救濟大家的,隻不過他錯誤低估了大家的情緒,隻以為讓縣令認錯改過就好了,沒曾想那貪官居然放狗咬死人,繼爾激怒了大家,一湧而上,那貪官也死在大家的鋤頭之下。
師爺金大牙其實也參與了貪汙朝廷賑災款,但是他比縣令精明啊,抽身快,便成了百姓裏的功臣了,一看縣令被砸死了,他當時就計上心來,決定要找人當替罪羔羊,從而控製起整個嶺南,當土皇帝了。
那十幾個捕快裏麵,他早就收買了一大半,隻有周海一直不為所動,不管是送銀子送糧食還是美人,他都不為所動,隻守著他那瞎眼的娘過活,就像一粒蒸不熟煮不爛的銅豌豆。
這樣的人肯定不利於他的土皇帝實施計劃,於是他就設了個局,誣陷周海強+奸,他的一個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