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媚,我病了。”
慕葉抱著蠶絲棉被,十分苦惱。
“嗯,是病了,病重的很,無藥可治。”
胡媚站得遠遠的,看慕葉自怨自艾。
雖是深秋露白的九月,可午後日頭好得很,慕葉穿棉衣蓋棉被,不是有病又是什麼?
慕葉張了張嘴,一肚子的話愣是一句都說不出。
她本以為,阿媚會問她為何落病。
她會告訴她,此去江西途中,她意外落水,在外頭昏睡了三日,被救回後醒來,自己渾身透著寒意,涼進了骨子。
可胡媚沒有問。
慕葉聽得胡媚如此直白,垂了腦袋,抱緊被衾,低聲道,“那麼……我還能活多久?”
胡媚對天翻了個白眼,“過完這年罷。”
慕葉輕聲一歎,一雙鳳目黯淡了去。
胡媚忍無可忍,“白瞎了一肚子詭計。”
慕葉是商人,有道是無奸不商,是以,胡媚總覺得慕葉一肚子壞水,可勁兒的算計人。
往日,胡媚臭慕葉,慕葉總要爭辯一番的。
今日不同。
連胡媚都說她時日無多了,慕葉沒甚心思去爭這些,反倒是想,要自己真能胡媚所言有一肚子壞水,或許還能幸免一難。
胡媚見慕葉難得沒有還嘴,覺著無趣,折了身,走了。
慕葉還想著胡媚說的“無藥可治”,正哀愁著,忽聞得若有若無的桂花香氣。
“噌”得,琉璃色的鳳目亮了,慕葉努力嗅了嗅,確是桂花的香味兒。跟變臉似的,由哀轉喜,掀了被衾順著香味兒走去。
這時日無多,可美味遍地啊,得多嚐嚐。
慕葉的一雙侍女——桃妍與初霽,捧著點心入屋。
兩人乃雙生姐妹,長得一模一樣,便是處了六年的慕葉,若不仔細辨認,也分不出哪個是哪個。
好在,兩人一個好動一個安靜,性子截然不同,一開口便叫人認得明明白白。
初霽服侍慕葉用點心,桃妍急急問道,“主子,病好啦?”
慕葉搖頭,吹了吹燙口的紅豆圓子,細細吃下。
桃妍急,“哎呦,那阿媚姑娘說什麼啦?”
初霽扯了桃妍,“哪有這般快?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便是師祖也需慢慢調理。”
桃妍似懂非懂,點了腦袋,“哦~那我去煎藥罷。”
正吃這的慕葉一口圓子嗆在喉嚨,這無藥可治的病,哪裏來藥?!
又不想叫兩人擔心,喝了水平了氣,“阿媚自有主張,你們莫多問了。”
慕葉斯條慢理吃著,一碗圓子吃罷,一盤糖藕下肚,還剩一碟桂花酥。
慕葉肚子飽了,眼睛還餓著,直勾勾盯著桂花酥道,“這酥留下罷。”
回回這時候,桃妍覺著自家主子甚沒出息。
初霽笑著收拾了吃淨的盤碗勺筷,留下桂花酥,與桃妍一道退了。
吃罷,慕葉甚滿足,踱著步子出了屋。
院子裏秋日正好,半斜在西南方一望無際的碧空,慕葉眯了雙目,仰頭望去,天空萬裏無雲,湛藍清透,正所謂秋高氣爽天朗氣清也。
院中植著她素來歡喜的桂花,正值秋季開花時節,點點粉嫩黃色綴在枝幹綠葉間,散著悠長沁心的香氣。
甚好。
可惜,此情此景,她最後一次瞧了。
誰言悲寂寥的秋日美景,慕葉無端生出了一股離愁。
那股愁才起,小妹慕晴歡歡快快入了景芙苑。
“二哥!母親尋你去她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