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答案(1 / 3)

公元 017年初春西湖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午後的湖畔公園鮮有人往來,淅淅瀝瀝的春雨迷迷蒙蒙灑落,蘊養蒼生潤澤大地。湖麵上漾開一圈又一圈水暈,的、密集的。

公園僻靜一隅的長椅上坐著個一身麻衫長褲的男人,雙臂枕於腦後正閉目傾聽著又好似在感受著這春雨的綿密溫柔。

安靜極了,除了雨水嘀嘀嗒嗒,沒有別的聲響。此時若有人駐足觀望便會發覺於這個男人的身體上覆著一層比細雨還朦朧、比水汽還微弱的白光。而仔細看,其實那也並不是白光,不過是雨水濺在一層無形氣浪上形成的霧態效果。

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隨著這歡快的笑聲,他緩緩睜開眼看過去,便見兩個女孩一前一後奔跑在綿密的細雨中,雙雙拿手蓋在頭頂好似生怕雨水沾濕了她們的一頭青絲。

男人站起身伸出一隻手用手指在空氣中勾勒了個圓,隨後這個男人便突然消失在了這個僻靜的公園一隅。無人行過亦無人看到,一切好似從未發生過…

“回來啦。”

雨仍在漫不經心地下著,一處線條簡約古樸雅致的院落裏,一座八角六柱黛瓦頂的廊台裏坐著一個正在烹茶的男人。

見到突然憑空出現在眼前的那個麻衫男子,他好似是早已習慣了,招呼了一聲動也沒動,仍是撐著一拳抵在左頰等著那把刻有‘坐聽鬆濤起’的古壺裏傳來鬆濤聲。

“嗯,出去走了走,何時到來?”突然出現的白色麻衫男子走進廊台盤身坐下看了眼那正在烹茶的男子。那男子一頭濃密的發頭微卷偏長,極慵懶地鬆散著搭在肩頭。

“坐下不久,江南春雨水多,今還有點寒意,這最合適喝熱茶,順便給你捎點古樹紅。”

“喬子夜,茶行可是很閑?如此下去,積攢了兩千年的家當不知是否夠你賠本啊!”

“看你的,扶蘇你真是什麼都好,就是太摳門、太傲驕、太不懂人情世故,還有啥,呃,讓我想想…”卷發名為喬子夜的男人掰著手指在那使勁琢磨,而白麻衫的扶蘇則笑了笑搖搖頭懶去理會他。

“易武可有消息傳來?”扶蘇收起白光,接過喬子夜遞過來的茶盞輕吹一氣。

“已經派人往刮風寨去了,蒙毅這幾該會有消息。”子夜飲空一盞很自然地回答道,全然忘卻了先前還在揶揄對方。

扶蘇點點頭,也不再話,兩人均靜靜地飲著茶坐聽雨聲水沸鬆濤聲。院落裏靜諡至極。

“你倆倒是很悠閑著,發派我去跑腿,大老爺們的也好意思。”

隨著一個清亮的女聲,院落抵著山體處的圍牆上突然綻出一大團藤蔓,自蔓枝中走出一個少女。

長發及腰,膚白如雪,看上去約摸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中等個子身材纖細,走路的姿勢卻豪邁得像個老爺們。手中挎著一隻透明水袋,走朝茶海處走來邊道“從虎跑路過順了些水,換這泡茶吧。”

喬子夜很識趣地起身過去接過水來,被那足有三十升的重量壓得直皺眉。

“鷺湖情況如何?”扶蘇問道。女子一屁股到廊台上,伸手就搶過他的茶盞倒進嘴裏咕咚喝完後回答“讓白與飛去看了,晚點現跟他聯係問問。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了呢!”

“哦!”扶蘇接過空了的茶盞放回到茶海上,點頭應了一聲便又不再話了。

喬子夜倒騰著換水,女孩往裏坐了坐,三人也沒再對話,又是一片沉默。

久久之後,女孩兩眼盯著廊台對麵空蕩蕩的院落一角突然道“我總覺得,那裏太空了,弄點什麼東西裝飾一下?”

“白大姐,夜遊者大人,您老人家不會是想搬座假山來吧?”

換好水又團手坐等鬆濤起的喬子夜翻了個白眼揶揄道。

“嗤,沒品味,什麼假山,真山老娘也能給你搬來。壓死你隻潑猴!哼”被子夜稱為夜遊者大人的女孩一臉傲氣地回懟過去。

“來,你給我搬來,壓不死我算你的。”

喬子夜也不知道為何對上這個總是看他不順眼的夜遊者女孩心裏總是又不服氣又拿她沒折,大部分時間都是挨欺負的料,也就隻能在嘴上圖個痛快。

話還沒完,女孩一拳頭就招呼過來了正中喬子夜胸口,疼得他眥牙裂嘴嘴上仍不忘占個便宜,“沒理啦,謀殺親夫啦!扶蘇你也不管管,唉喲喂啦…”

扶蘇無奈又好笑地看向兩人,這真是一對什麼樣的歡喜冤家,訕訕回了句,“你自己都謀殺親夫,我這個外人還管什麼。”

“喂,扶蘇,你也幫著這湊不要臉的欺負我!”女孩臉紅脖子粗氣呼呼地大聲嚷著。

喬子夜揉著胸口唉喲喂地叫喚著,女孩仍在叭啦叭啦數落著被自己揍了一拳還不忘占便宜的死鬼,扶蘇隻靜靜望向女孩的那個有些空蕩的院角。

“你們,在那兒擺個秋千如何?”扶蘇突然問道。

兩個正嬉鬧打罵的人聽他這一靜了下來,齊齊望向那處顯得有些空落落的院角,突然覺得好像那兒就應該擺個秋千…

…夜晚,下了一整的春雨仍未停。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潤廬。這個名字是扶蘇自己取的。偏僻安靜、可眺湖光山色,遠離塵世紛擾,極好。這春雨不歇的夜晚,最是好夢時分…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個旖旎、美好的夢,一個讓他在夢中不自覺笑出聲又默然落下淚來的夢,一個在他醒來之後卻再也想不起來的夢!夢裏,好像曾出現過一個身影、一張燦爛的、明朗的笑顏…

洗靈河來訊,轎子雪山之行未有多少收獲‘生門’的線索卻就此又斷了。

蒙毅回來了,扶蘇決定不再讓這個好不容易、機緣巧合尋回的兄弟再奔波四方,兩人就此在潤廬渡過了一段靜諡、輕鬆的時光。

轉眼,入夏。也都早習慣了歲月悠悠、春走夏至,時間之於他們也並沒有太大的意義。而作為凡人之軀的喬子夜卻突然病倒了,也沒太嚴重扶蘇抬手便可為他驅走入體的風寒,被婉拒了。子夜這就是凡人該經曆的,生老病死之於他而言不過是一段又一段的旅途,隻不過這段旅途永遠沒有盡頭。

扶蘇與蒙毅兄弟二人雖在人間存活兩千多年,卻因為各自的原由對這個進程步伐極快的現代世界並沒有多少了解。春轉入夏的兩三個月裏,經過夜遊者白素璃的悉心調教,他二人總算對一係列高科技產品、通訊工具交通設施等有了一定的了解。

素兒有自己的職責,閑來無事的扶蘇與蒙毅便決定代生病的子夜走一趟皖南茶山。好壞,生意他都是有份的,總不能事事都靠子夜撐著。而且平時看這貨的臉色也夠夠的,一副他二人是吃白飯的即視感。

人生第一次不用掠飛、瞬身,而是搭乘了那快到令兩人咂舌的高鐵,沒多久便到了目的地。接待的人是一個看上去麻利又實誠的微胖男子,名叫陸亭。兩人隻管喚他老陸,驅車來到茶山,守山的是一對年邁夫婦敦厚樸實慈祥。

望著頭頂晴朗的空,扶蘇卻知道沒過一會兒便要下起雨來了。一行三人謝過老夫婦的茶水招待信步上山,行至山腰那微胖的老陸便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這兩位城裏來的貴客腳力居然比他這慣於爬山的鄉下漢還健啊!扶蘇笑笑示意他原地休息最好找個能避雨的地兒,老陸不明所以隻訥訥點頭。

上到山頂,有一處簡陋的涼亭,想來是茶農們耕作辛勞建來以做暫時休息的。

放眼望去,觸目所及綠意盎然,那屬於大自然的青草氣息與茶樹的清香撲鼻而來甚是怡人。夏日午後的雨,如約而至,熱烈得比陽光還奔放。

站在亭子裏,扶蘇與蒙毅兩人靜靜佇足眺目遠望。遠處的城市、近處的茶山,溝壑阡陌縱橫交織,道路上有車輛馳過、鄉間有農人耕作,一切自然而完滿。扶蘇看向一處凹陷的山坳,怔怔出神。

那裏,似乎缺少了些什麼!可,能缺少什麼呢?他突然轉頭,身後隻有坐靠在涼亭一角的蒙毅再無別人。沒有任何飛禽走獸經過,也沒有…沒有什麼呢?他有些失神,眼底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體會的失落。

老陸安排的晚餐很舒適,就在查家村旁的農家樂。鄉野總是樂趣多,雖沒有太多遊客但還是不乏那些從就近城市裏趕來嚐鮮的食客。的店子依水搭出一片,基本都坐滿了人。扶蘇三人挨著溪畔的桌坐下,老陸安排好菜色後便就坐下開始介紹這查家村的曆史與名人軼事以及一些鄉間怪談異誌等八卦…

心頭總有一處感覺空落落的。扶蘇始終有些遊離於方寸畫外,有一搭沒一耳地聽著,倒是蒙毅饒有興趣地與老陸聊幾句。此時,旁桌臨座的兩個男人引起了扶蘇的注意。

或者不能是他注意到了那兩人,而是對方時而會看向他令他有了絲奇怪罷了。他轉頭看過去,便見對方二人將目光收回後看向了溪對麵的一處…

晚餐結束後,老陸熱情地邀請兩人散步遊看查家村。行到一處祠堂,扶蘇頓住腳步,隻聽得祠堂裏似有女子話聲。他好奇的抬腿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到祠堂裏去。

一個身影自堂側的房間裏行出,當她看到老陸時沒好氣地嗔怪了句“死胖子大半夜的嚇死個人啊!”老陸賠了個笑臉“唉喲,我誰哩,虹姐啊,你怎的在這嘞?不是那個姑娘看著的嘛!”

女子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婦人,伸手拔開一旁的開關,瞬間燈火通明照得整個祠堂亮堂堂。

“噫”

婦人看了眼已經顧自走進祠堂內廳的扶蘇,繼而朝老陸使勁眨眼,老陸一張豐滿富態的臉機靈地一抖跟著婦人走到一旁。

“可別在外人麵前這事,可邪了門了啊,那姑娘東西都在人就不見了,這沒親沒眷的打就在我們村裏頭吃百家飯長結果人就突然沒影了。

頭兩啊,東嬸過來收門票錢結果妮就不見了,床邊上還有一套衣服掉在地上。我也沒見著,反正東嬸得可嚇人了涅。”

“不應該啊,那姑娘不挺好的嘛,老老實實本本份份的,這是卷了門票錢跑了?”

老陸不停搖頭覺得不可思議,不太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在這個質樸的村落裏。

“噓,噓,別吵。錢沒少都在抽屜裏放著的,就是人不見了。什麼東西都沒帶走!

聽東嬸妮平時戴在脖子上的一個墜子就掉在地上,呶,就在裏頭桌子上放著呢。聽是她媽留給她的遺物涅…

我跟你啊,老陸,我今剛過來看祠堂,這黑了吧就覺得有點嚇人陰森森的。明我可不來了,給錢也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