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福晉聽見這話深深歎了口氣,一麵給敏杭夾菜,一麵道:“能有什麼了不得的緣由,還不就是瞅著這孩子懂事乖巧,又可憐得緊。你不知道,他辜王府本有兩個孩子,琬玥還有個年長她三歲的姐姐,名喚婉寧,本來質押之事,從來都是家裏長子長女領受,可這辜政庵,不知道怎麼想的,卻把這個小的拉出來受罪,這可是質押啊……一輩子的事……多少王孫子女質押他府沒個好結果,家裏強勢的,遲了還能接回去,家裏落寞的,可就是軟禁一輩子啊。這女孩子就更了不得,縱使他日接回去了,過了適婚年齡,這一輩子還不是毀了?我就是可憐這孩子……偏她又生得剔透明亮,跟水凝成的人兒似的,誰下得了那個心對她不好?誒……她才九歲,可你瞅她懂事的樣子,哪裏像個九歲的?我估摸她在家裏也是個不受寵的,若不是辜政庵偏心,她怎麼可能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境況中來……誒,真是……造化弄人……”
曼思給敏杭倒了茶水,不解道:“可怎麼會呢,奴婢聽說,這辜王府的兩個格格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姐妹,辜王爺怎可能厚此薄彼呢……實在說不通……”
鄂福晉道:“我不理它說不說得通,隻說這事實是擺在眼前的。這原本輪不上她的事兒框到了她身上,我就是憐惜她……”
“額娘要疼她,也別疼過了火。若讓阿瑪知道了,她日子更不好過。”敏杭雖然在吃飯,可鄂福晉和曼思的話他都在聽,喝了口水,對鄂福晉道了這麼一句。
鄂福晉被他噎了一道,沒說出反駁的話來。末了拿帕子擦掉他額上吃飯吃出來的汗,道:“額娘也沒蠢到要你來提醒。別的額娘不管,頭一個就是你,你對琬玥好些,掉不了你一塊肉,聽見沒聽見?”
敏杭有些不耐煩,被這話擾得有些膩歪了,隨意點了點頭。
鄂福晉這才稱心些,喊他專心吃飯。
吃完飯,敏杭便往自己房裏來換衣衫。他其實是和琬玥住的十分相近的,兩人共一個大園子,一個往東一個往西。隻不過琬玥住的地方要更偏,而他鄂親王府的小主人,住的是府上無論是陽光還是景色都最好的東廂。
他跨過門檻,剛要轉身入長廊往東走,卻瞥眼看見檻子底下躺著一條淡粉色的絲帕,髒兮兮的,像是用來擦過涕泗之物,帕子角上繡著一支海棠。他在那裏盯著帕子看了一會兒,撇撇嘴,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又返回來,撿起絲帕,往西廂來。
琬玥吃了些點心,正靠在床上看書,聽見外頭此起彼伏請十阿哥安的聲音,不禁嚇了一跳——他來這裏幹什麼?正在吃剩下的點心的明月也唬了一跳,差點沒噎死,一邊拍著自己的胸口一邊指著門口結巴著對琬玥說格格、格格、十、十阿哥來了。
琬玥連忙把書放下,下床理了理衣裙,從裏屋出來。出來一看,果真是敏杭,手中捏著一方絲帕,才見她就扔在了她臉上,頗為不屑地道:“這是你的東西吧!”
琬玥接過絲帕,抬頭看了滿臉鄙視的敏杭一眼,又展開帕子來看,邊角一支海棠,果然是自己的東西,什麼時候掉在外頭了?她把絲帕收好,對敏杭行了一禮,道:“這是琬玥的東西,謝謝十阿哥。”
十阿哥十阿哥,誰讓她這麼叫自己了?敏杭不禁有些煩躁,懶得多說,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轉回來,撇著嘴一臉嫌棄的對琬玥道,“到底是個格格,哪怕不是親王府的,也該有些品位。那支海棠繡得歪歪扭扭不說,帕子也不知道是擦了什麼東西,邋裏邋遢,哪裏像是大家閨秀之物。”
琬玥被他這番話說得臉紅,卻也駁無可駁。那隻海棠是自己初學刺繡時繡上去的,確實拙劣,帕子上的髒東西……那應該是早晨擦了小明月的眼淚鼻涕留下的……
敏杭見她不說話,鼻子哼了兩聲,似乎是解了氣,轉身大搖大擺地出了西廂。
琬玥鬆一口氣,可又覺得好笑,哪裏好笑說不上來,隻是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