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良辰依然怔怔地看著她,似乎還在幻覺裏,又似乎透著一點點真實。
她總記得方景天喜歡喝茶,所以包裏也總會帶著一小包他喝慣了的茶葉。
沒有專業的茶具,淩蘇隻用了醫院裏準備好了的紙杯,茶葉慢慢地在水裏潤開、膨脹、再下沉,就像嚐盡了辛酸的人生,終於還是不堪重負沉到了穀底。
聶良辰沉重地接過紙杯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茶香輕嫋地飄散的鼻端,他卻隻能聞見她身上淡淡的體香。他知道她一向不喜歡用香水,所以那也才是他一直忘卻不了的自然。
“怎麼樣?味道是不是差了很多?”淩蘇滿懷著期待地問他。
他的神情凜了一瞬,抿了抿飄著些浮沫的清茶,還是淺笑著說:“我也是第一次喝,還真的嚐不出好壞,不過喝著很舒服。”
淩蘇臉上的表情漸漸地冷了下去,就好像逐漸凋零了的花期。她盯著男人熟悉的一張臉,才慢慢地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真的不再是方景天。
“哦”,她神色淒惶地應了一聲,站起來又走到了病床邊說,“以前景天就喜歡喝這種茶,他說喝了才能安心,我剛才一個人喝了好多,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聶良辰知道她不可能真的像她表現的這麼鎮定,對於方念的檢查結果,她這麼絕口不提,並不是說她不怎麼關心,而是關心則亂,害怕最後的結局會讓自己無法承受而已。
他悠然地品嚐著並不怎麼喝得出味道來的茶,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來說:“念念沒什麼大問題了,鄭教授說他們最近正在做這方麵的研究,念念這種情況並不算嚴重,配合治療一段時間就能痊愈了。”
他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實話,他也成功地沒有讓她看出來。
這時候鄭教授正好過來查房出現在了門口,淩蘇越過聶良辰的肩頭那一種詢問的眼光看著鄭教授,問:“真的是這樣的嗎?”
耿直的鄭教授愣了幾秒,看了看聶良辰的背影,大笑了一聲說:“那是當然,連小辰的話你都不信了啊,不過還好送來的及時,要是再晚一段時間就真的麻煩了。”
此時的淩蘇,滿滿的都是感激,對於聶良辰,她總覺得不隻是愛情那麼簡單,更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一個人,可是等她再去細細比照的時候,才又發現根本沒有熟悉的一點點痕跡。
折騰了兩天,淩蘇趴在方念的病床邊睡著了,聶良辰給她改好了毛毯,出門的時候鄭教授竟然還坐在走道裏等著他,見了他出來,冷歎了一聲,說:“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聶良辰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關於病情的分析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方念的這次感染在世界上也沒有幾例,就算是請來最好的外科醫生給她做手術,成功的機會也隻有三成。
這麼危險的比例,這麼凶險的事實,麵對遭受了那麼多苦難的淩蘇,他又怎麼說得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