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老周的樣子看上去很是不以為然,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淩錦堂跟聶榮琛的確已經死了,可是你別忘了還有那個銷聲匿跡的江寶光,陳江寧這一死,江寶光的定力再好也會坐不住的,而且,還有一直韜光養晦的景程。”
景程,就是海寨裏老實忠厚的阿邦,現在回想起來,聶良辰不得不佩服起阿邦的演技來,或許他的死也是一種假象,或許正如老周所說的,江寶光已經出現了,而且也已經發現了隱姓埋名的景程,所以阿邦必須死,用他自己的方式光明正大地死。
如果阿邦是假的,那麼景秀呢?她的出現又是因為什麼呢?血海深仇,他知道景程不會淡忘,就像他不會放棄為方長河報仇一樣。
老周歪著頭,看上去已經睡了,聶良辰推開了窗戶,雪後的夜晚靜謐地幾乎能夠聽得到自己的心跳,月亮悄悄地隱在薄薄的雲層之中,照在稀疏的林間,照得雪地一片亮堂。
左邊有處燒焦了的廢墟,大部分都覆蓋在了厚厚的雪裏,看上去比這個木屋大上了不少,他想那裏應該就是當年困住景韻的地方吧。
那個為了愛情失去了一切的女人,一直到死都沒能見上兒子一麵,那時候的她那麼隱忍求全,會不會全都是為了被方長河攥在手裏的方景天呢?
他不是個沉淪在緬懷裏麵的人,對於那個素未謀麵的生母,也說不上有什麼感情,隻是三十年了,才知道有這麼個人的存在,他的心事絕望的,他沒想到自己一直尊敬愛戴的爸爸,也會是一個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的一個人。
的確是可笑的吧,方家的人一貫如此,他早該知道的,他早該知道自己狠辣的性格,並不全是後天養成。
天際漸漸開始泛白,山上的日出來得比較早,火紅的朝陽映紅了半邊的天,聶良辰看了看熄滅了隻剩了餘煙嫋嫋的火堆,再看看角落裏鼾聲如雷的老周,推開了門走進了清晨蕭瑟的冷風裏,腳上的馬丁靴踏在雪地裏“簌簌”作響,一串腳印一直延伸向了遠處,直到肉眼再也看不見的地方。
老周扶著門框看了好久,直到那個背影徹底消失在了視線裏,才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記得當時自己正倚在車邊的一顆樹旁抽著煙,方長河照樣從方宅裏出來,他替他打開了車門,方長河鑽了進去對著自己說“跟你說過了多少次,煙抽多了不好”,雖然他的語氣有些冷,可是周誌強聽在心裏是暖的,他對方長河笑了笑,隨手就扔掉了夾在指間的煙頭。
疏忽的他沒能注意到漏出來的汽油,等他發覺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漫天的大火瞬間吞噬了整個車身,他還記得方長河最後鎮定的表情,那也是他這麼多年唯一放不下的一個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