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生下來的時候不哭也不鬧,隻側著小小的身子不停地往外吐著渾濁的口水,他那麼小,小得方景天一隻手就能掐死了他,可是當他扯開嗓子發出了第一聲啼哭,他知道,他再也下不去手了。
淩可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到方景天縮回了放在孩子脖子間的手,她這才鬆了口氣:“你不問問孩子的爸爸是誰?”
方景天生疏地將孩子抱在懷中,搖了搖頭:“他姓方,這就夠了。”
淩可的神情是感激的,她以為自己愛錯了人,她以為那個男人毀了自己的一生,可是最後的最後,卻也是這麼一個男人,拯救了自己唯一的希望。
“是啊,他姓方,他叫方淩。”淩可的眼神逐漸渙散,產後五分鍾,她開始大出血。
她死死得抓住方景天的手,她想多看幾眼他還有他懷裏的孩子,可是她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景天,放了蘇蘇。”她說完了這一句,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放了蘇蘇,放了蘇蘇,方景天涕淚橫流,往事一幕一幕卻再也無法重現,而他,就是一個天然的劊子手。
方景天蜷縮在路邊,漸漸抱成了一團,失去總是叫人感到遺憾,而他,從來沒有感覺如此無力,就像靈魂也不再屬於自己,他好像又看到了淩可,他追著那個影子消失的方向:“我早就放了她,可是誰又能放了我?”
沒有回答,天空卻下起了雨,他回到了小屋,他想開車去把淩蘇追回來,沒有了她,一切似乎都沒有了意義,可是他哪裏都找不到車鑰匙,他狂躁地將精心布置的屋裏翻得一塌糊塗,可是有些東西丟了就是丟了,找不回來也得不到了。
“鑰匙被我扔到海裏了。”張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身後。
方景天也不回頭,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你困不住我。”
張桐的笑容是得意的,卻帶著不為察覺的無奈:“我不想困住你,可是我能毀了她。”
“我不愛你。”
“我知道。”
“我恨你。”
“我知道。”
對於張桐來說,愛與不愛,恨與不恨都沒有意義了,重要的是方景天的世界裏不會再有淩蘇。
巴士一直開到了終點站,淩蘇下了車才發現自己隻穿著睡衣還有拖鞋,她漫無目的地走進了機場大廳,她不知道何去何從,然而當她回過神的時候,竟然又回到了那天買裙子的那家店。
老天果然是跟她開了個玩笑,兜兜轉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了起點,而這一次的她,真的是失去了所有,真的是身無分文。
她想起了被方景天遺棄在機場的那隻箱子,她記得箱子裏還有幾千塊錢的現金,她帶著最後一絲希冀去了服務台,在理解了她的一番贅述之後,服務人員終於從倉庫的一堆孤兒行禮中找到了一隻很大的箱子,很幸運,果然就是被淩蘇弄丟了的那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