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手指有幾秒的停頓,歪著小腦袋想了想漫不經心地回道:“慕阿姨說我媽媽很傻,因為她愛上了我爸爸。”
慕阿姨?淩蘇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可能是慕言,原來關於這個孩子,所有人都是知道的,除了她自己。
“你媽媽是誰?”她終於問出了這句話,這句她不願意麵對卻讓她不能釋懷的話。
男孩兒再一次打亂了整齊的魔方頭也不抬:“淩可,我媽媽叫淩可。”
淩可,怎麼會是淩可?淩蘇覺得空氣一下子變得稀薄,她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她明明記得當時醫院出具的證明材料是“母子雙亡”,她明明聽說方景天做出的決定是“保大”,她曾經感激過他沒有為了自己的骨血而舍棄淩可,可是當這個孩子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竟然成了最好、最有利的證據。
她仔仔細細一分一寸地打量著孩子的眉眼,他的眉毛細細的透著幾分清秀,他的雙眼圓圓的,有著黑晶石一樣的深邃,他的嘴唇,他的嘴唇總是彎著美妙的弧度,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他的鼻梁又高又挺,他的下巴尖得那麼自然,他的皮膚很白,他的一切,都那麼像逝去的淩可。
淩蘇一口氣不暢,嗆咳了好幾聲,她忍下心頭湧上來的一股邪火,強裝做鎮定地問:“那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兒坐在田園風格的木藝沙發裏,顯得那麼地小:“方淩,我媽媽臨死前給我起的。”
方淩,不錯的名字,方、淩兩家終於在這個孩子的身上融為了一體,淩可、淩蘇沒能做到的事,這個孩子做到了,而且完成得這麼完美徹底。
死,這麼小的孩子也懂得死亡的意義嗎?淩可彌留之際起了這個名字的時候又在想什麼呢?而當時就守在一邊的方景天,又在想什麼呢?
淩蘇不信,不信方景天真的可以做得如此狠絕,她想聽他親口承認,她等不了他跟張桐的對話結束,她踉蹌著,往那扇虛掩著的房門走去。
一步、一步,都顯得那麼沉重,像是不堪重負的蝸牛,背負了自己的所有,等到了山頂的時候,才發現一路背負的不過是個空殼。
“淩淩在法國呆得好好兒的,你接他回來做什麼?”方景天的聲音冷冷地充斥著整間屋子,燥熱的氣候也似乎冷卻了不少。
張桐把心一橫,順了口氣淡然地說:“淩淩說他想爸爸了,我想快過年了,接他回來也好,等參加完我們的婚禮再送他回去也不遲。”
方景天隻有在極度煩躁的時候才會抽煙,雖然很多時候他都會點燃一支,然後捏在指間。
張桐也知道他的這一個習慣,而此刻,他已經接連抽了三支了。
“我剛剛說得很清楚了,我們的婚禮不會有了。”方景天拉開了落地的窗簾,讓晌午的驕陽鋪撒了進來,照了他滿身。
張桐自信得揚了揚頭,臉上再也不是病態的羸弱:“你會的,我們的婚禮一定會如期舉行,而且會空前的盛大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