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的少年膚色白皙,一頭如墨般的碎發,發梢柔順地貼著他的臉龐,顯得他的臉如同巴掌般大,清秀而小巧。
此時,他正抓著自己的衣角,麵無表情。
“……爸爸,我真的得去麼?”
半響,少年開了口,聲音裏帶了難以掩飾的顫意,這使他的聲線聽起來十分的稚嫩。
被他喚做“爸爸”的是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英朗的五官與少年像了七分,這會兒聽見少年的問話,他眉頭一皺,“千鶴,爸爸這都是為了你好,再這樣下去,你的病就永遠好不了了!難道你想自己一輩子都是這樣的嗎?”
“可、可是……”少年收緊了手指,“……可是我的病又不是隻有這一個辦法可以治療,還有很多的不是嗎?”
“那些辦法都見效了嗎?”男人輕輕地歎了一聲,俊朗的眉宇染上哀愁,“千鶴,媽媽她……沒有多少時間了,這一點你也很清楚的不是嗎?”
聽見這一句,少年美麗的眼眸立即染上一抹灰敗。
中年男人站起身來:“走吧,我們去看看媽媽?”
千鶴沒有說話。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在去往醫院的路上,他和爸爸都會保持著沉默,一直到那間寬大明亮的病房前。
病房裏,一名年約三十的漂亮女人正坐在病床上,手裏拿著本書,側首和她身邊的護士含笑聊著什麼,溫婉而嫻靜。
看到這一幕,千鶴腳下不由得一頓。
隻是,沒等他多看兩眼,那個溫柔的女人就已經發現了他,神情很是訝異,愣了幾秒才笑道:“千鶴?怎麼傻站著?快進來呀!”
聞言,千鶴腳下一邁,疾走過去,然後,在女人的病床前站定。
女人拉過他的手,含笑著打量他:“唔,怎麼把長發給剪了?還穿起了男孩子的衣服來了?”
千鶴眼簾微斂,視線落在女人枯瘦如柴的手背上:“……媽媽,我要去讀男校了。”
“男校?”女人一驚,“你一個女孩子去什麼男校……”
“因為我想治好‘恐男症’。”千鶴抬眸,扯著唇角,強顏歡笑。
女人麵色微怔,須臾,她拉著千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邊,輕聲問著:“是為了媽媽嗎?”
千鶴沒有說話,雙唇緊抿。
女人看著她,伸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千鶴相信媽媽嗎?”
千鶴點了點頭,緩慢而用力。
“呐,就像千鶴相信媽媽一樣,媽媽也相信千鶴呢。”女人柔柔地笑了起來,“我們家千鶴……一定可以的。”
“那媽媽……”千鶴喉嚨發緊。
“媽媽會努力等到那一天的。”女人彎著眉眼,柔和似水。
聽到這一句,千鶴再也忍不住地往前撲去,將臉埋入了女人溫暖的懷中:“……一言為定。”
說到這邊,她的肩膀已經微微顫抖了起來。
“一言為定。”女人雙手一攬,溫柔地將她抱在懷中。
病床門處,男人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眸底深處快速閃過一縷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