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很大,漫無止境的細雨飄搖不止,濕了滿山花草。
山叫蒙山。蒙山中有一條山穀,山側的樹枝花葉被風雨折了枝頭,紛紛灑灑落下,積了滿穀紅葉。彷如久經無人問幸的荒穀,接連幾天竟是沒有行人經過,偶有途經的鳥雀,在被連綿不斷的細雨壓彎的枝梢上稍稍停留,便急匆飛去。穀裏落葉積了厚厚的一層,铩如煙火般絢麗的紅葉腐在淤泥中,漸漸消了顏色。
穀是當穀,是北金通往大宋的唯一通道,也是大宋北疆最牢固的疆線,穀南便是決縱關。
在被漫漫風雨侵染下的茫茫夜色中,暗青色的關城如連綿起伏的蒙山山脈一般,縱橫往南數十裏。在略顯淒沉的雨中,沉默矗立,牢牢盯著這千裏邊疆。
雨下的越來越大,隱在漆黑的暮色中不輕不緩的敲打的大地。
城上有人於這雨中飲酒自酌,他盤腿坐於城樓的樓牙上,身側一壺清酒,眼前正是一望無際的蒙山山脈蜿蜒在雨中,像是模糊的水墨畫。雨水順著蓑衣流下,融進無處不在的濕潤中。
他飲口混了雨水的烈酒,目光灼灼看向北方的天際,烏雲遍布,好像一個沉重的巨獸緩緩南來。“這雨下的好大啊....自離了長安,再未見過這等風雨飄搖之勢...”身後忽有士兵從望台而來,“稟報將軍,穀中好像....有人過來。”
他點點頭,目光移向穀中,隱隱有白衣飄動,似是個趕路的書生。那士兵再一拱手,厲聲喊道:“警戒!”各個城牆上的黑影中,悄無聲息的出現若幹手持弓羽的士兵,冷冽的箭尖指向來人。
確是一個白衣素鞋的書生,背著書筐,打柄油傘緩緩而來。走過滿是積葉泥濘的穀道竟是未濕褲鞋。城上那人擺擺手,示意手下甲士暫不開弓,饒有興趣的盯著來人。杯中雨漸滿,溫潤如酒。
雨還在變大,群山模糊,變成了一副淌著墨滴的油畫,卻淅淅瀝瀝響個不停。
書生不急不緩的走至城下不遠,才停下了腳步,似未見到弓箭蠢蠢鋒芒,整了整衣衫,微微抬起傘沿看向城上,躬身做輯,道:“久聞花將軍大名,今日始見,方知大宋將軍果是軍紀嚴明,此等天氣,都未曾鬆懈。”
城上那人輕笑,“吾聽聞左金帳有一好書好劍之人,自7年前便自封觀中誓要讀破萬書,乃是國師弟子,可是閣下?”
書生搖搖頭,“然,也不盡然,在下隻一書生爾,天道有命,無奈出觀,此為應劫而來。”
城上那人看了看杯中早已溢出的秋雨,送入口中,讚了聲好酒。秋雨不勝酒,卻能醉人,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我大宋自古至今便有一句話,人定勝天,可送於你。”
書生手中的油傘又抬高了些,露出了關南沉沉的密雲環布的天空,他似是看向城上那人,又似看向南邊烏黑的天際,“昊天在看著每一個人,它...快要來了...”
城上那人抬頭看天,細密的銀絲不知從哪落下,隱隱約約,卻刺了眼睛。“昊天....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風將天際的黑雲撕扯成縷縷黑線不斷變化,不知哪來的白色在雲間伸縮跳動。身上的鬥笠在風裏嘩啦響動,像是想掙脫拘束的遊魚拚命掙紮。腰際雪亮的刀光一閃而逝,身前的酒杯在空中一分為二,跌落在地響起沉悶的聲音。
“吾不信天,隻明白一個道理,吾既然奉命鎮守此地,爾金人....便不得過。”
急促的破空聲響起,無數泛著亮光的鐵箭穿過雨簾瞬間而至,將接連的銀絲破開無數的空洞,宛如陽光射入滿是破洞老屋,留下一個接一個轉瞬即逝的光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