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想見到那些家夥了
外邊是一如既往的日光明媚。
剛從屋內出來的黑子哲也被刺得眯了眯眼,低頭就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成很短的一段。
光越強,影就會越暗,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他又往前邁出兩步,底下的影子即將彙成一個點,渺小得幾不可見。
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的狀態,躲在光的背後,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默默地完成一個影該做的陪襯。
黑子近乎木訥地看著那道暗影,素來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淡定到溫和,很少表現情緒,缺乏攻擊性也沒有存在感,如空氣般透明的存在。就連剛才去遞交退部申請書,也安靜地像在單純地談論今天天氣如何那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炎炎的夏日總是伴著陣陣蟬鳴。
知——知——知——一聲聲地、連綿不止地,叫人平添煩躁。
“黑子同學,你確定真的要退出籃球部?”
這樣問的時候,督導嚴肅的臉上有難掩的些微疑惑。
當初黑子哲也有多麼艱難才好不容易進駐一軍,他們都有所目睹。帝光籃球部因為有了奇跡的五名加入,一路披荊斬棘、未嚐一敗幾乎到了堅不可摧的地步,而現在這位熱愛籃球的少年居然要放棄正在蒸蒸日上並且形勢一片大好的帝光籃球部?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是的。”黑子的回答還是那麼有禮。
督導放棄了從黑子臉上尋找蛛絲馬跡,他將薄薄的紙張放下,雙手食指交叉隨意靠在桌上,注視著對方的眼眸:“能告訴我這為什麼嗎?”
黑子的眼睛是極淺的藍色,幹淨得像沒有雲彩遮蔽的澄澈天空。
望進去會有種心曠神怡的舒適感,似乎能洗滌靈魂、淨化身心。
兩者目光交彙了一會,誰也沒有主動移開。
這家夥很有可能跟他這樣看一整天。這樣想著,督導先認輸了。
“紙我收了,但我希望你能在考慮一下。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我相信你對籃球的熱愛不會一日之間化為烏有。”他稍做停頓,“而且你是由赤司領進一軍的,你的能力也是由赤司開發的,我想這件事情他也有權知曉。”
“是,我會找機會告訴赤司君。”
存在感稀薄的少年恭敬地鞠躬,“謝謝督導,這次真是打擾了。”
督導的話還依稀在耳邊回蕩。
黑子伸手遮住了眼前過分燦爛的陽光,被掩在手背底下的眼眸微垂。
為什麼還不放他離開呢?
督導明明就知道的,他在不在那裏都不會影響帝光籃球部進擊的步伐,他唯一拿得出手的那項傳球在那些人的天賦麵前就什麼都不是,而不久後的將來那些人……他們將會成長到他隻能仰望的高度,然後頭也不會地棄他而去。
畢竟他從來都不是那個世界的人,而那個所謂的天才領域裏,他們相互熟識又彼此廝殺。
所有人都不願意低下那顆高貴的頭顱,在他們被打敗以前。
不,在敗北後也依舊不會。
他不是早就見識過了呢?
堅定到固執,頑固到執拗。
自己不也是這類人嗎?
想要離開籃球部,他很清楚地知道那個時候自己應該說什麼話,可是、可是最即使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無法說出“已經厭倦打籃球了”……這種話。
明知道剛才那麼說是再好不過了,但是就算知道自己是在說謊,也仍舊沒有辦法開口呢。
如果真的那樣說的話,就覺得胸口被狠狠地砸了一拳那樣,光是想想就痛得不可形容。
他是喜歡籃球的,一直一直一直都喜歡著籃球的。
即便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打敗,接受著那些冷嘲熱諷他也依舊可以站起來一刻不停地繼續練習籃球,就算在大學生全國大賽上再一次被奇跡打得筋疲力竭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那一刻他永遠都忘不了,滿場都在為勝利者歡呼祝賀,那一聲聲的熱切呼喚同時也是對他這個失敗者的最好嘲諷,而他隻能躺在地上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手覆到自己臉上,將那些眼淚、沮喪、悔恨、悲傷、不敢、絕望……
那些一切的一切,統統掩蓋。
那時,他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勝者就是一切!”
縱使那樣,他也不曾怨恨過籃球本身,更沒有因此逃避想著以後都不要打籃球了。
隻是……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再也不要遇見那些人,再也不要跟那些人打籃球了。
他應該是怨恨著奇跡的吧,最然嘴上不說——那些人讓他的籃球失去了最初的東西,他們讓他變得不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