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街口的隊官怔住了:“敢問大人要去誰家?”
張居正收了笑容:“憑你也敢查問我?整隊進街。有敢擋道的,立刻拿下。”說著鑽進了轎裏。
“是!”跟他的那個隊官答得十分響亮,“整隊進街!”
這隊官兵執槍的挺著槍,挎刀的拔出了刀,小跑著向斜街突進。
守街口的隊官先就讓開了,那些兵自然紛紛向兩邊避讓。
這隊官兵擁著張居正的轎子和那兩輛馬車來到高翰文的府門前,張居正下了轎,守在門口的士兵剛要阻攔,跟著張居正的隊官手握刀柄嗬斥道:“瞎了眼的,沒見著是張大人?讓開!”
那士兵自是認識張居正,但自己又是嚴世蕃帶來的,正在思考這裏麵的就裏,被那隊官扒拉開去。那隊官在前麵開路,把張居正引進了高府。
嚴世蕃兩眼瞪得好圓,望著徐徐走進來的張居正。
高翰文看見此時出現的張居正,眼中閃出了亮光。
“小閣老也知道了?”張居正不看高翰文,隻向嚴世蕃拱了拱手。
“我知道了什麼?你來這裏幹什麼?”嚴世蕃在來此之前已經派人悄悄地圍了張居正的府第,等到旨意一下便要拿他,這時張居正竟出現在這裏?嚴世蕃一陣亂疑,竟忘了起碼的禮數,也不還禮,直盯著張居正問道。
“當然是高翰文的事。”張居正答著,轉望向高翰文,“內閣有批文,高翰文聽好了。”
高翰文怔怔地望著張居正,慢慢跪了下來。
嚴世蕃也怔在那裏,瞪大了眼望著張居正。
張居正從袖中掏出一張票擬,大聲宣讀道:“有都察院禦史上疏劾翰林院修撰高翰文,言高翰文身為文苑清流,朝廷命官,居然納妓為妻,幹犯《大明會典》條例,玷汙官箴!現經吏部核實,報內閣擬票經司禮監批紅,著即革去高翰文翰林院修撰,罷為庶民,永不敘用。著見票擬後立刻逐出京師,遞送原籍。”宣讀完,他又望向高翰文,“高翰文,馬車已經給你備好了,你收拾一下,帶著家人立刻離京。”
聽完張居正的話,高翰文慢慢站了起來,望張居正的那雙眼就像千年寒川的冰!
嚴世蕃突然省悟過來:“你這是哪裏的票擬!”
張居正:“既是票擬,當然是內閣的。”
嚴世蕃:“哪個內閣?嚴閣老看過嗎?”
張居正:“嚴大人,內閣的批文一定要嚴閣老看過嗎?”
“假的!”嚴世蕃一聲咆哮,“老爺子是內閣首輔,連他都沒看過,內閣怎麼能擬票?又是誰敢批紅?”
張居正不急不躁:“嚴大人這話有些不對吧。去年七月皇上就有旨意,內閣的日常事務著徐閣老操持。此後內閣都是徐閣老擬票,報司禮監批紅。這份票擬就是徐閣老擬的票,呂公公批的紅。難道不是嚴閣老擬的票,都是假的?”
嚴世蕃知道已經幹上了:“那好,你們擬你們的票,我們擬我們的票!高翰文身上有天大的案子,今晚不許走!”
“今晚必須走!”張居正嚴詞相抗,“嚴大人如有別的案子,明天可以通過三法司立案,報內閣再行審理。來人!”
跟隨張居正的那個隊官應聲走了進來。
張居正:“你們幫忙清點革員的隨身行李,拿兵部的勘合送革員及其家眷出城門。”
那隊官:“是!”
“誰敢!”那隊官還沒轉身,嚴世蕃這一聲便把他吼住了,接著盯住張居正,“我說呢,玩起連環套,殺人滅口來了!”
張居正一愣,接著也冷下臉來:“嚴大人這話什麼意思,什麼殺人滅口?”
嚴世蕃冷笑著:“暗中叫他們欺蒙皇上,現在見事情要敗露了,又叫他們點火自焚!高翰文,這個時候你還不明白!”
張居正也弄懵了,茫然望向高翰文。
“這不關張大人他們的事。”高翰文平靜地答道,“小閣老要給我和拙荊強加欺君的罪名,拙荊已在後院屋裏備好了幹柴和油,你們要拿她,她隻好玉石俱焚。”
張居正也震驚了,這才明白剛才進街時何以有人問水車的事,他慢慢望向了高翰文:“不致如此。高翰文,你去把你的夫人叫出來,我送你們出京。”
“誰也走不了!來人!”嚴世蕃吼著。
他的一個隊官跑進來了。
嚴世蕃:“這座宅子、這條街都給我把住了,一個人也不許出去,更不許放一個人進後院!還有,統領衙門的水車怎麼還不來!”
“是!”他的那個隊官跑了出去,從院子裏到院門外一路吆喝,院門裏又跑進了好多兵,與張居正他們的兵對峙在那裏。
那隊官又對幾個兵吼道:“統領衙門幹什麼吃的?水車怎麼還不來?去催!”
張居正知道了高翰文和芸娘有一死之心,這時心緒雖然複雜,但已經明白人證嚴世蕃是抓不走了,因此冷靜了下來,也一聲大喝:“把院門守住!誰也不許再出入這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