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雙眼睛一碰,立刻急劇捉摸起來,很快都明白了。
胖太監慢慢地將麵巾放回臉盆裏,率先從懷裏掏出了那張銀票。
另外三個太監都從懷裏掏出了各自的那張銀票。
四個人並排跪了下來。
胖太監:“好狗不吃外食。沈老板給的銀票兒子們收下都隻為作個證據,等著幹爹回來。”
“外食是有毒的。”楊金水的眼這時才望向他們,從第一張銀票開始掃視過去:“真有錢。一賞就是四千兩。”
四個太監立刻順著話風紛紛表態:
“不就有幾個臭錢嗎?就想收買我們?”
“也不想想,他的錢靠誰賺來的。”
“惹惱了幹爹,一腳踹了他……”
“吃了。”楊金水不耐煩了。
四個太監的話截然而止,互相望著。
最小的那個太監最早悟出了這句話:“幹、幹爹賞我們吃銀子呢……”
聽清了,那三個太監立刻將各自手裏的銀票塞進嘴裏大嚼起來,那個小太監也連忙將銀票塞進嘴裏嚼了起來。
明朝的銀票本就是用摻了麻做的紙印成的,紙質韌硬,便於流通,嚼起來本已十分費勁,吞下去的時候就更難受了。四個太監一個個吞得眼珠子都鼓了出來。
“幹淨了?”楊金水問道。
“幹淨了……”四個人銀紙還在喉嚨裏,又不得不搶著回答,那個難受自不用說,答起來便不流利。
“真幹淨了?”楊金水盯著又問道。
四個太監又怔住了,不敢互望,各自轉著眼珠子捉摸。
這回是胖太監最早悟出:“回幹爹的話,隻要還在肚子裏便不幹淨。”
矮太監立刻接言:“拉、拉出去才幹淨……”
“總算明白了。”楊金水語氣平和了下來,“叫幾個人幫幫你們吧。屁股上打一打容易出來。”
“幹爹饒命!”四個太監嚎了起來。
“嚎喪!”楊金水怒了。
四個人立刻止了聲。
楊金水:“那個高翰文沾了芸娘沒有?”
“老天爺在上!”那胖太監立刻接言,“手都沒挨過。”
楊金水的臉色好看些了:“這個主意誰出的?”
胖太監:“回幹爹的話,應該是沈老板和鄭大人、何大人一起商量的。”
楊金水:“在糧船上掛著織造局的燈籠去買田是誰的主意?”
四個太監一下子愣住了。
楊金水:“說!”
還是那個胖太監:“誰出的主意兒子們確實不知道。不過糧船掛燈籠的時候鄭大人、何大人都在場。”
瘦太監:“沈老板出行時轎子前打的也是織造局的燈籠。”
楊金水那張臉青了,兩眼又翻了上去:“好,好……髒水開始往皇上的臉上潑了……好,好。”
四個太監嚇得臉都僵住了。
隨行的那個太監在外麵打了招呼回來了:“回幹爹,都打招呼了。”
楊金水:“這四個人拉到院子裏去,每人賞二十篾片。”
四個人像是緩過神來了,卻還沒有完全緩過神來,怔怔地跪在那裏,望向楊金水。
隨行的那個太監:“夠開恩了。還不謝賞?”
四人這才全緩過神來,一起磕頭:“謝幹爹!謝幹爹!”
隨行太監又向楊金水求告:“幹爹,現在也不能興師動眾,就讓他們打鴛鴦板子吧?”
楊金水:“太便宜這幾個奴才了。”
這就是同意了,隨行太監立刻轉向四個太監:“開天恩了,打鴛鴦板子,還不快去?”
“謝幹爹!謝大師兄。”四個人又磕了個頭,這才爬起來,大赦般退了出去。
那隨行太監從赤金臉盆裏絞出麵巾,走到楊金水麵前,給他輕輕地擦著臉,一邊低聲說道:“剛聽到的,鄭泌昌、何茂才他們擺平了高翰文,現在又叫裕王舉薦的那個淳安知縣殺災民去了。一邊殺人,一邊打著織造局的牌子買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