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梅香說完蘋芬和桃心的下場便就後悔,依她對姑娘的了解,以為她必然唏噓感概,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她們,說不定還要為她們操心,誰知姑娘連一聲歎息也欠奉,雙目直視著車窗的方向,看不到焦點,也不知在想什麼。
她忽然覺得這樣的姑娘已經與印象中的相去甚遠,但卻莫名叫人更為篤定安心。
梅香瞧著她的神色,漸漸地也就不那麼擔心,整了整姑娘的僧袍,又理了理自己的發鬢。
是了,姑娘是皇後!
她眼前忽然浮現那個隻見過一麵,卻一世也不可能忘記的鳳和帝。姑娘能作為他的皇後,是無上的榮耀,而自己作為鳳和皇後的貼身婢女,即便是死,也不能替主子墮了麵子!
馬車一路去往宮城,市集上的嘈雜聲逐漸遠離。
確切得知容汐玦活得好端端的,淩妝心裏安定,曾經張牙舞爪吃人的宮殿,在陽光下重又變得明媚多姿起來。
梅香沒到過皇宮,早就被從車簾子裏望見的巍峨連綿的建築所震驚。
在宮外很遠的地方,龍城衛即已換人押解馬車,除了領頭的幾個之外,餘人似乎到左近街市上的衙門報到去了。
到了緊鄰護城河的西華門,禁宮內的羽林郎喝令她們下車。
梅香不自覺地扶著淩妝,淩妝回頭彎了彎嘴角,此去亦不用再掩飾。
即便身著敝舊的僧袍,滿麵滄桑,她的氣度卻是如此不同,馬車旁的羽林郎和龍城衛檔頭一瞬間都看得發愣。
走入那一道厚重的門牆,內外兩重天,淩妝深吸一口氣,隻見來接人的羽林郎官首腦跟龍城衛檔頭嘀咕了兩句,麵帶狐疑地盯著她上下審視一番,這才道:“馬上稟告興慶宮。”
一個羽林郎答應著快步往內跑,淩妝隻作不見,腳步卻不覺往興慶宮方向而去。
興慶宮本是從前的乾寧宮,為避景律帝名諱而改,本為帝居。
看來容宸寧對於容汐玦的消息極為重視,否則這些侍衛也不會第一要去帝宮稟報一個丫頭的到來。
淩妝心裏反而鬆了口氣,顯然容汐玦並沒有輕舉妄動以身涉險。
好難得他能在暗處蟄伏著,雖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但在目前的情況下,當真是極明智。
梅香感受到主子的好心情,腳步不由也輕快了幾分。
到了興慶宮門外,有內侍伴著前去報訊的羽林郎一起站在門上,那內侍朗聲道:“皇上宣——老尼姑進見!”
門上的侍者當即擋住了梅香的去路,梅香又慌又急,幾乎衝口喊姑娘。
“你在這兒等著,過一回我讓人接你。”淩妝哂笑,“宮裏的生活與民間不同,既然來了,說不得也要住上一段日子,再送你回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