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妝將他帶到主帳不遠處,尋了塊石頭坐下,取出絲絹來給孩子擦拭臉上汙垢。
校尉機靈,忙道:“小的去打一盆水。”說著轉身就跑。
陶錫趕到身邊,兩手垂在身側擦了一把又一把,想上前幫忙又不敢,顯得十分緊張。
主帳的衛士們都瞧這頭看來。
淩妝伸手去取籃子裏的饅頭,那孩子眼中滿是驚慌焦急之色,看了看陶錫,卻不敢阻止。
饅頭和雞蛋都已冰冷,淩妝見朱邪塞音背著手標槍一般站在主帳外頭,揚聲道:“朱邪統領,讓底下的衛士們取一些暖的吃食過來。”
朱邪塞音雖不知她要做什麼,卻知道這位是皇太子的心頭肉,打了個響指,喚過一名衛士去辦差。
孩子聽得分明,怯怯問道:“姐姐叫他們拿吃的,是給我麼?”
“當然是給你,你叫什麼名兒?為何這麼小你娘就叫你出來做事?”
孩子麵上浮起一絲興奮,再看了眼陶錫,大膽道:“我叫小兔兒,家裏我最小,我爹病了不能下地幹活,我娘說,家裏沒我的口糧,叫我自己找吃的,找不到,就要餓死,我爹也要餓死,我要撿東西回去給我爹吃!”
孩子口齒清晰,說得分明,淩妝的差點落下淚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孩子不過五六歲,就認為自己掙飯吃是天經地義,還想著要養病中的父親,委實可歎。
陶錫在旁道:“娘娘,小兔兒說的都是真的,小的親眼見過他娘打他,這麼瘦弱的孩子,那婆娘卻往死裏打,隻不過因為孩子沒能撿到爛菜葉……”
“你娘……不是親娘麼?”淩妝疑惑地問。
小孩有些莫名,問道:“姐姐問的是後娘嗎?我家隔壁有個苦菜花,她娘親才是後娘哩。”
淩妝也不知能做何想,待校尉打來清水,她小心替孩子擦了頭臉洗幹淨手,奉差而去的廣寧衛也捧來了一大盤熱騰騰的羊肉和羊雜湯。
孩子見了肉,兩眼放光,顧不得說話,遞到他麵前,抓起來狼吞虎咽,眨眼就吃了兩大塊。
淩妝恐他噎著,忙笑道:“不急著吃,慢慢來,有你吃的,來,先喝口湯。”
孩子依言喝了幾口,抬起頭,麵上滿是幸福的光彩:“姐姐你真好,比我嫁出去的大姐姐還要好,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多的肉……”
想了想,又說:“好像很久都沒有吃到肉了。”
淩妝默默無言,這時主帳上簾幕揭開,容汐玦當先從裏頭走了出來,負手眯起眼逡巡一通,鎖定妻子,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外頭的將士們紛紛行禮,他抬了抬手朝淩妝走來,見那孩子瞪著無邪的眼睛看著自己,奇道:“哪來的孩子?”
淩妝起身相迎:“就是方才與殿下在營外見過的那孩子。”
容汐玦哦了一聲,見孩子吃得滿手滿嘴都是油,臉上倒是幹淨,顴骨上的凍瘡痕跡並沒有消,顯出紅一塊黑一塊的,腳上更腫得饅頭一般,瞧著十分可憐,並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