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初犁細心卷好畫滿了的一摞灑金箋,見賀拔矽進來,上前拉了他道:“殿下在裏頭半天了,這裏且讓小子們守著,冊太子妃有賞,咱們上庫房挑東西去。”
從前庫房的鑰匙都是賀拔矽掌管的,他哪裏看得上這點賞賜,朝裏頭張了張,一點動靜也無,遂由孫初犁扯走了。
一路上,賀拔矽見孫初犁滿臉喜色,未免有些不快,拉著臉道:“殿下這些時日大整朝綱,我還以為到底不會眷戀兒女情長,豈知卻像了當年王妃那般的傻氣。”
孫初犁回頭看看跟著的兩個小徒弟都規矩地落在十步開外,撞了撞他的手肘:“老哥哥喂,咱們隻是奴才,當初陪著殿下去關外的時候,還是這麼一丁點大……”,他用手比著高度,“山長水遠的,隻怕養不活,咱們就成了無主的孤魂了。”
賀拔矽眯縫著眼望著天盡頭,想起那些艱難的日子,歎:“可不是,王妃娘娘一死,殿下這身份,今上怎會不猜忌……”
孫初犁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打斷,“且住,過去的且不提了,如今咱們殿下可不再是任人揉扁搓圓的孩子,老哥哥你莫杞人憂天,還記得當初咱們聽說殿下帶了一萬騎兵深入草原取處月王庭的當口麼?”
“殿下那年十四歲。”賀拔矽沉浸在回憶中片刻,卻是一語點醒夢中人,也露出笑容,“我不該總拿殿下當孩子看,他心中有著大丘壑,有了太子妃娘娘,隻要還帶著咱們,上天入地追隨便是。”
“嘿!”孫初犁一巴掌拍在老夥伴的肩頭,“你終於想通了,愛屋及烏,別嫉妒女主子,將來她可是小主子的娘咧!”
賀拔矽這才發覺自個兒果真是吃起女主子的醋,不免嗬嗬笑:“行,去挑兩身鮮亮的,殿下爺大婚的時候,我與你不醉不休。”
孫初犁的念頭一直比賀拔矽更加簡單些,賀拔矽還在糾結太子妃的出身過往的時候,他就已經想著,太子娶一個出身高貴頤指氣使的女子,遠不如眼下這位待下人寬和又有主意的,瞧淩氏對故沘陽王府的做派,是個念舊感恩的人,他們這些太子身邊的老人,吃不了虧。
賀拔矽邊走邊歎道:“太子妃什麼時候知道咱們貪杯中物了,竟賜了金葫蘆金杯。”
孫初犁黃濁的眼睛清亮起來:“小弟離鄉太早,身後也不知該把財物留給誰,那茅山封和桃花春曲卻是比金壺金杯更好。”
每人賜了十五壇子,可以喝到夏天了罷?
太監位分再高,不得主子賞賜,那是有錢也不允許喝酒的,往常他們都是不當值的時候關在房裏偷著喝,如今顯然得了明令準許,日後可以大大方方喝酒了。
下半晌太子要到城外巡賞駐軍,淩妝要入宮向皇帝皇後叩謝,容汐玦親手替淩妝係好石青色的黑貂金鳳鬥篷帶子,朝一眾隨侍道:“看好太子妃,在裏頭少了根寒毛受了氣,唯你們是問。”
寒毛!這也太……那個了,淩妝露出嫌惡的表情,容汐玦勾起她的下巴,當眾親了一口,羞得宮娥們俱都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