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要按照最壞的可能性來做打算,對方給出這樣一個選擇題時,你大可以跳出這個圈子來繼續觀察。
這裏不是考場,而那個人不是考官。
“再等等?”黑騎士沉默了一下,答道。
“再等等。”
……
蕭焚抬頭看著掠過樹冠上的一隻窺探魔眼,他舉起法杖支起了一麵隱形法球,讓身邊的幾個人都隱藏起來。一旁的小丫頭顯得有些緊張,她抬著頭頂著天空上那些不斷飛過的法師眼線,雖然明知道對方聽不到聲音,但還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女法師笑眯眯地看著這位聖武士小公主把自己的小臉憋得通紅,一時間忍不住有些好笑。
“他應該已經發現了秒針了。”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問。
“但是他還沒有發現我們,秒針不是他的目標,他們不敢輕易過去。”黑袍法師蒼白的手掌按在自己的法術書上,他對自己的法術有這樣的自信,他相信魔法旋律不敢輕易靠近任何一個他預設的位置,這依舊是在試探,雙方的試探。
“但僵持也不是辦法,那個魔法旋律不會等多久的,他比你更急,否則獵手部隊就白白犧牲了。”一邊傳來弗拉蒂絲的聲音。
蕭焚回頭看了她一眼:“不,他一定會足夠冷靜,我們都有時間。”
“剛才瑪艾裏貝莉在水晶球裏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紅龍小姐又問,她可不記得龍族有這種秘密語言。
“解離術,二輪半,在變化係上他施法比我慢許多。對了,那是我和瑪艾裏貝莉約定好的手勢。每一次交手我們都互有得失,因此魔法旋律不會輕易出手,他知道我正在暗暗收集他的資料。”黑袍法師答道。
弗拉蒂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有些酸酸地說:“不是每個法師都有你那麼多的神器。”
“的確如此,但他至少知道我有,而我還對他一無所知。”
“這麼一說,我覺得在這幾輪交手裏你得到的東西還真不少,法師。那個什麼魔法旋律呢?”紅龍小姐金紅的眸子微微一閃,然後又開口問道。
“他也得到了一些。”
“是嗎,可我怎麼覺得你話裏有話——”
“這就是先手的好處了,無意識透露出的訊息可比有意識的真實可信得多。”黑袍法師隱藏在長袍陰影之下的麵容上露出一個微笑,他微微側過頭,手中的一枚綠寶石忽然開始微微發光。雲娜這個時候也剛好看到這枚綠寶石,她眉尖微微一挑,笑道:“開始探知了。”
“可我認為他不一定會相信探知得到的訊息。”弗拉蒂絲想了想,點點頭答道:“如果他像你所說的那麼謹慎的話。”
“的確,但那不重要。”蕭焚一笑,拿起那枚閃閃發光的綠寶石:“看到了麼,偵測探知是一個好法術。不管他作何選擇,至少讓我知道了他是不是足夠謹慎,這是同樣是一個我所需要的。”
“偽裝的呢?”
“那就繼續觀察下去——”
……
索斯開始變得有些緊張,因為他從未在一場戰鬥中看到魔法旋律如此凝重過,雖然看起來法師顯得胸有成竹,但隻有他才知道,魔法旋律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最常用的口頭禪就是沒有必定成功的計劃。因此他表現得越自信,就越有可能是為魔鋸的其他成員打氣。
至於真的有沒有勝算,兩個人心中都沒有底。
至少到現在為止,那個人沒有表現出一點可以讓他們抓住的機會來,甚至他們知道對方這個時候完全可以從容的逃掉了,就他們三十多個人怎麼也不可能在一千尺範圍上圍得住同樣水平的一群人。可是對方選擇留下來,這說明那個人和他們有一樣的信心。
黑騎士看著自己的同僚,冷靜了一下才開口問道:“怎麼樣?”
而魔法旋律卻擺擺手,在他的探知法術中,他看到這樣一幅畫麵。那個他熟悉不已的黑袍法師正和他的幾個同伴一起隱藏在一片茂密的樹叢中,他們顯然已經察覺了自己的探知法術,因為他看到了對方拿出了一枚閃閃發光的綠寶石正在觀察。
偵測探知——
這個發現讓年輕的法師疑惑起來,既然對方明知道自己有可能施展探知,那麼為什麼不用回避偵測來規避自己的法術?而是要這麼正大光明地將自己暴露在探知之下?這是不是一個陷阱?因為他知道有一個叫做幕障的法術可以用來欺騙施術者,可這說不定也是一個空城計也有可能。
往往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才會更讓人迷惑不是麼?
魔法旋律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探知到的方向正好與之前自己法術眼線受到損失的方向相反,看起來很合理,可越合理反而讓他心生疑竇。
對方的確是一個高手,精通於法師之間的戰爭——
無聲無息,一錘定音。
……
魔法旋律長出了一口氣,答道:“我看到他們了,但要怎麼才能確認我看到的是真的?”他看似隨意地看著自己的同伴,話裏的潛台詞其實很簡單,如果你要參與一次賭博,你至少要確認你的籌碼是否下得足夠有價值。
“那條該死的黑龍是往什麼方向飛的?”全身包裹在黑色甲胄之下的索斯抬起頭,甕聲甕氣地問了一句。
“假如把我之前窺探魔眼被摧毀的方向和這一次探知得出的方向連起來畫成一條直線的話,那麼那位黑龍小姐正以垂直於這條直線的方向帶著我們遠離此地。”年輕的法師停下來,聳了聳肩,顯然那個人沒有在這些細節上給他們留下任何把柄。
“能用一個不同尋常的法術試探一下?”奧修問。
“恐怕你理解錯了,即使我施展一個聞所未聞的法術,我也隻能看到我想看到的結果而已。在高級幻術的效果之下,一般的試探沒有任何效果。”魔法旋律答道。然而回應他的是一片沉寂,那個人精於使用幻術,在棘堡那場戰鬥的視頻之中他與傳奇角色戰鬥時尚且用運用幻術來規避對方的攻擊,可想而知他一定是對於這係列法術的理解非常深刻。
“你怎麼看?”黑騎士又回過頭。
“不去管它——”
“可老夥計,我們也不能就這麼無休止的拖下去,我們可不能和一頭黑龍比拚體力。”索斯皺著眉頭從泥水裏拔出右腳,他看了看,忍不住搖搖頭。當然其他人看不到黑騎士的表情,隻能看到一張冰冷的黑色麵罩,不過他們還是從他搖頭的動作中讀出這位騎士領主的不快:“尤其是它還隻有一頭,我們是一隊,你不覺得這個買賣做得太虧了嗎?”
“不錯,因此我們必須要自己把握機會才行,不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魔法旋律答道。
“那你打算幹什麼,吾友,進一步試探?”
“用進一步的試探來排除更多的選擇,也可以說是一種排除法吧。你還記得我剛才和你們說過,我在北邊的法師眼線一下子少了很多麼?”年輕的法師問道:“讓我們看看那邊究竟有什麼。”
索斯盯著天上,問道:“這就是為什麼你在天上的窺探魔眼紛紛向那個方向飛過去的原因,對嗎?”
“原來你已經注意到了。”
“我又不是蠢貨。”
“那那個人也應該注意到了——”魔法旋律的聲音忽然在在場所有人心中響起,他繼承了沉淪之手的惡魔化模板,自然也得到了心靈傳訊的能力:“我並沒有把所有的眼線都移走,而是讓一部分隱藏在下麵的森林中。”
“好計劃,一箭雙雕。”飛鳥也聽出端倪。
“讚美之前,還是把我們的預備隊員先集合起來罷。我猜我們會立刻需要一些負責火力壓製的法師,讓亮火他們過來。”黑騎士長劍回鞘,冷冷地吩咐了一句。
年輕的法師略帶讚賞地看著索斯:“知我者。”
“摯友也。”索斯回過頭,空洞的頭盔下眼神明亮得像是一團磷火。
……
蕭焚抬著頭仰望著天空,十多個黑點在灰蒙蒙的夜空下微微一頓,然後忽然劃出一道長長的軌跡向遠方飛去。他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偏過頭對其他人說道:“表麵怒發衝冠的動物隻是為了克服內心的疑惑與恐懼,真正的肉食猛獸在狩獵之前都會收起他們的爪牙,無聲無息。”
“風平浪靜之下,波譎詭秘——”
“那麼那個小家夥的爪牙隱藏在何處呢,隊長大人?”雲娜笑問道。
法師遠眺森林,目光向下一沉。然後他拿出信鴿,直接向秒針發了一個信息過去:“你可以盡量幹掉那些在天上亂飛的眼球,不要擔心暴露位置,也不要擔心對方的法術打擊,會有人掩護你。”
信箋很快返回:
“如你所願,法師先生。”
蕭焚一眼掃過,折好信放進口袋裏。一邊的女法師開口道:“他的眼線在隱秘之中控製了整個戰場,或許那個小家夥並不在意被我們所察覺他的意圖呢,擺在台麵上的陽謀才是最可怕的,這對隊長大人來說也是一個頭痛的問題,不是麼?”
她抬起下巴:“親愛的隊長,你的眼線打算從什麼方向入場呢,通過一個需要持續引導的法術回溯它的施法者對於法師來說可是一間簡單的事情。”
“你的建議呢?”
雲娜微微一挑眉,輕聲答道:“他藏於九地之下,我就動於九天之上。這看似空白無法藏住任何秘密的天空,卻反而最不容易引起人的猜疑,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如何?”
“不過,誰來?”女法師又問。
“我來罷,反正接下來的戰鬥就交給你了。”蕭焚舉起手,身後森林中的一片由他控製的窺探魔眼立刻以他為中心蜂擁而來,他拇指與四指張開,每一枚眼球一經過他的手掌就立刻變得完全透明起來,一隻接著一隻,最後完全消弭於無形。
法師再一指,這些眼球立刻向上飛向天空,若不刻意施展法術偵測,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天空上正懸浮著一層密布的黑袍法師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