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還是夢境?(1 / 1)

鍾吟醒來,睜眼看到的卻不是意料之內的機艙,而是灰白色帶隙縫的天花板。收攏思緒,記憶中的最後時刻是坐在窄小的經濟艙內迷糊睡去。可這裏是什麼地方?她坐起身,打量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是了,這裏是她小時候住的房間。

說是房間,其實不過是跟飛機過道差不多窄的陽台一角,以一個衣櫥和臥室區隔開,成為她的小天地。

十一歲前她便住在這裏。雖然那時一家三口擠在這間不到40平米、廚房衛浴都諸多不便的蝸居,但卻是她歡樂的童年所在。之後……

之後的記憶中好像再也沒有過任何歡樂了。

鍾吟起身,低頭看看小了一大圈的身體,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牆上的掛曆,停留在1997年的7月,暑假,快到她的十歲生日了。

穿過臥室走到客廳,餐桌上果然放著包子和粥。這個時候爸媽該是都上班去了,會在桌上預先給她準備好早餐,她起床後隻要在微波爐裏熱熱就行。記憶裏暑假每天的午飯大約是她自己用方便麵或者麵包應付一下。而到下午四五點媽媽就會趕回家做飯,晚餐是一家三口能圍坐下來好好享用的唯一一餐。直到很多年後,鍾吟還會懷念地想起晚餐時的點點滴滴,媽媽做的紅燒肉的味道、自己和爸爸搶電視頻道時爸爸無奈的笑、以及爸媽兩人洗碗時的背影。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媽媽還是每天趕回來做飯,爸爸卻越來越晚越來越少地出現,餐桌上安靜了許多。不過往往第二天早晨他都會給鍾吟帶件禮物,像是精美的進口巧克力、卡通書包、芭比娃娃、甚至法國香水,總能讓她歡喜一陣。

再後來,他們一家在千禧年之前搬進了新家。一棟三層樓的別墅裏她真正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卻失去了歡笑。父母有一陣頻繁地爭吵,不久便離了婚。小小的她隻隱約知道是因為爸爸在外麵有了‘別人’。此後她依然和媽媽一起住在空蕩的大房子裏,鮮少再見到父親。一年過後在她初二那年,媽媽將外婆接來照顧她,自己遠赴重洋打拚。偶爾的回國,透出海外生活的艱辛。此時父親事業成功,早就與外遇對象結了婚,並生下了她的小弟弟。她心疼媽媽之餘對父親和他的新家庭心懷芥蒂,始終沒有把他們當成家人看待。

大二的時候媽媽將她接到美國。出國、搬家、轉學、考試、就業,接連不斷的生活壓力和難以適應讓她疲於奔命。三觀已經成型的她與美國社會格格不入,社交圈狹小難免寂寞。父母婚姻的不順使她對家庭和婚姻交織著渴望與恐懼。也有過幾次戀愛,但過不了幾周甚至幾天就會被她挑出各種小刺無疾而終。由於媽媽的擔憂和催促,她在26歲時和一個快要畢業的中國留學生結了婚。對方與她同齡,脾氣好得很,無論她如何無理取鬧都百般遷就。但婚後對方由於工作原因在多國輾轉,兩人聚少離多也沒有孩子。直到年屆三十,她才得知對方在國內早有小三,甚至已經有了個2歲大的兒子。

她不願步入和媽媽同樣的婚姻失敗,竭力挽回。回國打小三、苦勸丈夫回頭、甚至退讓到願意接受那個孩子。直至在一次爆發的爭吵中,她才聽丈夫親口道:“你脾氣那麼壞當初有人肯娶就該燒高香了。要不是看著你的綠卡身份我才不會跟你結婚呢!”話已至此,她明白這名存實亡的婚姻也該走到盡頭了。

聽說父親身患重病,她搭機回國。誰知飛機上的一覺竟將她帶回過去。

她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十歲還是三十歲,是十歲的她做了一個長的像半生的夢,還是三十歲的她死去後重回十歲?

不過,至少她知道,現在的她仍是幸福的。而且,她一定要把幸福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