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故秋風悲畫扇(1 / 2)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故秋風悲畫扇。

兒時總是很喜歡讀納蘭容若的詞,似乎是在一棵很大的香樟樹下啊,祖父躺在躺椅上,搖來搖去,我搖頭晃腦的讀著詩書。

但是那些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記得,隻是感覺四四方方的庭院束縛了我,穿花拂柳上西樓,月上柳梢頭,始終是自成一世界,我偶爾跑到主屋東看西看,然後被父親嗬責離開,或者是纏在母親身邊撒上一會兒嬌,讓我難過的是纏綿病榻的母親,身邊總是有濃鬱的中藥的味道。嗆得人透不過氣來,母親總是愛憐的摸摸我的臉,然後讓阿嬤帶我離開。

大約是真的沒什麼好玩的,四處都是四四方方,端端正正的東西,著實令人討厭。父親時常緊繃著一張臉,對家裏的管事們大發雷霆,亦或是穿著長袍,一絲不苟的坐在廳堂裏接見一些官員什麼的。

我雖然還不太懂事,但是依舊敏銳的察覺到,這個時代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僅是父親年輕的臉上日漸長出的皺紋,不僅僅是母親日益衰弱的身體,也不是因為家裏的管事節奏越來越少,客人越來越多,而是因為我忽然發現,所有人的緩慢的生活節奏忽然都被打亂了。阿嬤有時候明明要去給我買栗子餅,卻空著手回來,匆匆跑到主屋和母親竊竊私語起來。

母親總是蒼白著臉,有時候看著大姐姐,會沮喪不已,“惠茹,好好照嚴妹妹們。”有時候又摸了摸二姐姐的頭,“眉生,母親怕是先要離你們而去。”或者是抱著我,“碧城,我隻想你好好的,好好地。”坤秀妹妹還小,不知道事情。

然而最終的事情還是出乎了我們所有人的預料。

名門望族,簪纓世家,算得了什麼?什麼也不算。

“夫人,不好了,老爺走了。”

在我十二歲那年,父親溘然長逝,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因為父親沒有子嗣,是的,即使我們四個姐妹,都沒有什麼用,族裏霸占了父親的遺產,這座曾經富麗堂皇門庭若市的庭院被收了回去,那些陪我長大的一切都隨著記憶一起沉在了後院枯萎的池塘裏。在那個寒風瑟瑟的初冬,我失去了父親,也失去了家族,失去了童年。

“向你們這群婦孺,有什麼資格繼承遺產,你們是女人,女人。”

族老的聲音曆曆在目,在耳邊回響。

我十二歲,跟隨病弱的母親還有姐姐妹妹們去了北城,去投奔我的舅父嚴鳳笙,我記憶裏的舅父,大抵也是有著知識分子的清高和孤傲,奈何時運不濟,隻能淪落成為一個落魄官老爺,小地主。

“母親,舅父家裏真的容得下我們四個?”我有點擔憂,路途顛簸,我們姐妹四人和母親一同擠在大馬車裏,縱使裹著厚厚地鬥篷,感覺始終還是有那麼一絲寒磣,至於為什麼呢?

難道一個落魄的投奔別人的女人還能高貴如斯嗎?我一直有些惶恐的。可是母親,卻讓我看見了一個真正的女人高貴的品性,就是在最落魄不堪的時候仍然保持著自己的優雅和風度,從前纏綿病榻,數度說有一日她離我們父女幾人而去後幾何,可是卻沒想到父親先離開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