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羅陽城十餘裏,蒼山腳下那一大片占地廣闊的宅院,便是隱秀山莊的所在。
五月初六是隱秀山莊莊主嫁女的大喜日子,雖然還沒到正日子,但前來賀喜的賓客已是一波接一波,將山莊前院塞得滿滿當當。沉寂了多時的隱秀山莊,一下子變得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與前院的熱火朝天截然不同,隱秀山莊的後院卻是安靜清雅,仿佛是一處隔絕出來的世外桃源。
藍琳自涼榻上坐起來,慢吞吞地伸了一個懶腰,星眸惺忪地看了看隨侍在周圍的一眾婢女,懶洋洋地開口:“這都過了多久了?取個東西怎麼這麼慢?”
她的聲音柔和動聽,還帶著點剛睡醒後的嬌軟,似乎隻是漫不經心的隨口一問,卻讓在場的所有婢女心中一緊,越發的屏氣凝息,小心翼翼。
大丫鬟秋萍抬眸向涼亭外看去,看到一抹略顯急促的身影自花園匆匆而來,心裏悄悄鬆了一口氣,躬身回道:“姑娘且再歇會兒,秋蓉馬上就到了。”
藍琳自然也看到了那道匆忙的身影,不在意地點了點頭,“也罷,多的時間都等了,也不急在這一時。”手拿起帕子,拭了拭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皺眉不滿道:“這般熱的天,怎麼不與我打扇,你們立在這裏是做擺設的嗎?”
秋萍心裏嘀咕,剛才是誰說要小睡一會兒,讓她們都離遠點兒別驚擾了她的?再說了,這裏是涼亭,四麵通風,亭下臨水,自有微風送爽,太陽更是曬不到,時值初夏,根本就不熱好吧!
但她隻敢在心裏抱怨,麵上卻是一絲一毫不敢表露出來,反而是很羞愧地福身請罪,“是奴婢疏忽了,請姑娘恕罪。”
底下的小丫鬟們更是跪在地上,一迭聲的求饒,“是奴婢們一時大意了,求姑娘饒了奴婢們這一遭吧!”一個個麵露驚恐,有的更是嚇得渾身打顫,仿佛藍琳是個有三頭六臂的惡魔,下一刻就要對她們做出十惡不赦的事來。
她們這些人原是山莊的三等丫鬟,平時做些灑掃、漿洗之類的活計,並不在主子們跟前服侍,這次是因為藍琳馬上就要出嫁,而她身邊原先服侍的那些人卻在這個時候染上了惡疾,這才不得已將她們調上來當差。
她們以前分散在山莊各處,並沒有近前服侍的機會,對藍琳的了解隻來源於傳聞,聽說姑娘脾氣古怪,喜怒不定,是個不好伺候的主子,所以這次升遷盡管使她們顏麵有光,但對她們大多數人來說並不見得是個好去處。聽說少夫人是個脾氣極好的人,要是能調到她院子裏當差,那該有多好啊!
藍琳見她們一股腦的跪下,眼底一寒,一股無力感伴隨著慍怒從心底油然而生,她不過就口頭上責怪了她們一句,她們這是在做什麼?要是讓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還以為她怎麼苛待了這些下人!
難怪外間有人說隱秀山莊的大小姐刁鑽刻薄,原來名聲就是從這些事上一點一點傳出去的。不過,既然擔了這樣的名聲,不將它坐實了,未免太對不起自己。
“既然你們喜歡跪,那就跪著罷!”藍琳漠然地看著這一地的丫鬟,聲音一點點轉冷,“但該做的事情還得做,不要以為跪了就可以不用做事了,知道嗎?”
“是……”在秋萍的帶領下,一眾丫鬟戰戰兢兢地應道。
於是,秋蓉趕到涼亭時,看到的就是藍琳斜倚在涼榻上假寐,一眾小丫鬟跪在地上打扇,而秋萍也躬著身子站在藍琳三尺開外,手裏輕搖著團扇,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看到秋萍這副模樣,秋蓉心裏就舒坦了,哼,指使我頂著烈日去跑腿,你也不見得有好果子吃!
給了秋萍一個幸災樂禍的目光,秋萍換上恭謹的神色,低頭道:“回姑娘,魚食取來了。”
秋萍看著秋蓉被曬得紅通通的麵頰,額頭大顆大顆的汗水,浸濕了的鬢角,暗罵了一聲蠢材,不屑地扭過頭去。
藍琳緩緩地睜開眼,看了一眼秋蓉手上拎著的食盒,挑了挑眉,秋蓉很是有眼力地打開食盒,將魚食一碟一碟地取出來放在桌子上,“姑娘,所有的魚食都在這裏了,您瞧著可好?”
桌子上整齊地擺放著十來個小碟,全是各色各樣的魚食,藍琳看著心裏頭一樂,剛才的那點不快似乎就煙消雲散了。
“你倒是個伶俐的,知道將魚食全都拿來,也省得再跑一趟。”藍琳隨口讚道。
秋蓉呼吸一滯,在秋萍嘲諷的目光中顯得有些尷尬,可不是麼,吃一塹長一智,都來回跑了好多天了,再不吸取些教訓可不就是蠢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