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幾個字,約翰森立刻反應過來那催眠師說漏了嘴,臉色都是一變,趕緊起身。
“紀先生,這也是沒用辦法的事情。是這樣的,一般來說,被抹消記憶的患者是找不回失去的記憶的,不僅需要完全正確的順序,還需要過去的記憶和現實連接起來,否則一旦開始找不到結束點,患者就會永遠被困在夢中無法醒來。姚小姐是個特例,找回了當時的治療過程錄像,我們鬥膽將六年前的那場催眠變相地與這次的催眠連接起來,才保持了邏輯理論的完整性。也就是說,姚小姐在六年前的催眠中睡去,睡醒之後就會回到現在。精神學上,我門將其稱之為意識的穿越。”
紀南牧麵色冷了下來。他可以理解,但無法接受。
原本,冒著那2%的風險,就是硬狠下的心,如今再來和他說醒不過來,而且聽約翰森這一席話,醒不過來的概率還大得很,他,絕不接受。
望著紀南牧越發冷下來的麵龐,約翰森扯了扯沙發上的催眠師,抱起來帶來的東西。
“姚小姐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睡眠環境,人越多越危險,我們就先出去了……”
說話間,約翰森已經拉上那催眠師往門口走去。
“門外侯著。”
約翰森腳步一頓,恭敬地回了一個“是”,帶著催眠師和那幾個精神科專家離開了木屋,守在木屋的門口,等著姚祈星的醒來。
紀南牧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麵色緩和了許多,眸中仍閃著冷冽的微光,走到藤椅邊,小心翼翼地將藤椅上熟睡的小人兒攔腰抱起,合著毯子緊緊地抱在懷中,大步往臥室走去。
臥室裏,還是她起床後的痕跡,被子都淩亂地散開在床上。
紀南牧走到床邊,將姚祈星輕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關上臥室的門,拉了一個凳子坐在床邊,定定地望著睡顏安詳的她。
觸感,還留在他的臂彎裏。
抱在懷中的她,是那般輕,他都不敢去想,六年前病床上的她,是如何骨瘦如柴輕似紙片。
心,一陣又一陣地抽痛。
紀南牧手肘抵在床上撐著額,第一次,因為無法壓製的恐懼,閉上了眼,感受著身體裏湧動著的憤怒和悲痛,還有無邊的懼意。
此刻的姚祈星,猶如坐在一艘沒有漿沒有人的小船上,在浩瀚無邊的忘川河上隨波漂流。她能感覺到船在動,可明明,低頭看去的水裏倒映著自己的影子,連一絲波紋都沒有。
是的,水是死的。
那她呢,她是不是也死了?
她為什麼會在這裏,這裏又是哪裏?
姚祈星忽然想起了高中課本上,那個三個和尚研究被風吹過的佛前的幡的故事。一個說是風在動,一個說是幡在動,第三個說既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而是另兩個和尚的心在動。
那在動的,到底是這艘無風穿梭的船,還是承載著船的這片死水,還是說,其實哪一個都沒有動,動的隻是她的心呢?
她的心……
姚祈星撫上自己的心口,愣愣地望著遠處平靜的水麵。
手掌之下,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