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炫彩的世界,她的目光所及,隻能觸到十米,再延伸出去,隻有一整片的黑色中起起伏伏的刺眼色塊,就像一個抽象而冷冰冰的藝術天堂。相比起來,她更加喜歡之前的光怪陸離,起碼還是溫柔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上仿佛有一塊什麼東西,悶悶的,讓她怎麼都歡欣不起來。
車窗上擦出的小口沒一會兒就被新的水霧蒙了起來,姚祈星伸手又要去擦,冰涼的手被一隻大掌奪走包在了溫暖的掌心之中。
姚祈星愣了愣,正回了身體低下頭,乖乖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冷嗎。”
姚祈星緩緩搖了搖頭。
“吃完晚飯後,我讓人送你回家,不要多留。”
這一回,天生好奇心巨大的姚祈星也沒有多問,乖巧地點了點頭。
“背上的傷口,要特別注意。”
“我現在還不走,走的時候再和我說也沒關係……”
“一會,你和蘇妲一起。”
姚祈星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過去:“為什麼……那你呢?”
“我不能和你們太靠近。”他擔心與她太近,會被紀遠山看出些什麼端倪來。
“好吧……”
“有什麼事,找蘇妲,或者武夷。”
“我知道了……”
“不許吃辛辣的東西,也不能喝酒。”
“知道了知道了……我說你們這不是家宴嘛,難道不是一家人隨便聚聚熱鬧熱鬧,怎麼搞得跟宅鬥似的……”
“家人?”紀南牧低低一笑,拾起她的手拿在手裏把玩,“我的家人,隻有蘇妲。”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著,說出的話語卻是冰冷如霜不帶半絲溫度,黑暗中更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的棱角,此刻一定生硬又孤寂,透著無邊的蒼茫。
雖然不是很懂他們家的事,姚祈星抓緊了他的手掌,將自己的力量和溫度都傳輸給紀南牧。
“不是還有我在嘛,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你的家人。”
紀南牧嘴角邊不屑的弧度越發深,將她擁入懷中抱緊了。
這一刻,他猶豫了。
現在的她,有一個完整美好而溫馨的家庭,有疼愛她的父母,有照顧她的姐姐,還有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活。
那些她被篡改的記憶,可能是她靈魂深處最不願觸及的醜陋的傷痛,單單她手腕的傷口,或許,這段回憶,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不管是不是她想要的,紀南牧心中的答案,早已偏向了不好的結果。
他甚至都可以確信,找回這些記憶,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保全她現在擁有的寧靜生活,和冒著將她拖入地獄的風險揭開六年前的沉重傷疤,這道選擇題的天平早已大比例地傾向於前者。
他們,完全可以拋開過去,懸崖勒馬從現在重新開始。
可是,這樣不完整和畸形的姚祈星,並不是紀南牧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姚祈星,而他相信,她有足夠的勇氣和膽量去麵對。
他不會打著高尚的“為了她”的旗號,僅僅隻是心中的那份不甘,以及命運被踐踏的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