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吞陌生地打量著麵前不遠處的顫抖的女人,隻覺得整個世界都被顛覆,她生活了二十三年,突然被告知一直以來的哥哥姐姐不是親生的,而她以為去世很多年的母親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告訴她她沒有死。
那這漫長煎熬的二十三年裏,她又在哪裏?
溫吞受傷失望傷心難過的時候,她又在哪裏?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一刹那,溫吞以飛一般的速度搶身站起飛奔了出去。
她一定要離開這個黑白顛倒的地方。
女人已經哭得淚流滿麵,江之行扶著她在沙發上坐好,這才跟溫柔一起追了出去。
溫吞卻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溫柔跟江之行在外麵繞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溫吞,無奈之下先行回到家裏,溫吞的母親還坐在沙發上啜泣。
溫柔被哭得心煩意亂,卻不得不放下身段好聲好氣安慰起夫人來,昨天已經跟江之行確認過她的身份,說起來還是當年的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當年的溫如意事業剛起步,溫氏做得遠遠沒有如今這樣大,又沾了些灰色,各路的競爭對手都卯足了勁對付這個後起之秀。
自然其時溫吞的母親成了首當其中的目標。
她既然選擇了溫如意,當然就會預料到可能遇見的各種危險,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她何時因為害怕而退縮?
可是生下溫吞後,她卻常常從噩夢中驚醒,作為一個母親,她不能不為自己的女兒考慮周全。
可是這種風口浪尖的生活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溫如意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要他這時候收手,是萬萬沒有可能。
溫吞的母親整日提心吊膽,這一種恐慌又不得而說的情緒,終於在溫吞三個月大時差點被有心人綁架而爆發。
孩子完好無損的被找回來,母親卻再也承受不了了。
於是她詐死,用這種決絕的方式與溫如意決裂。
溫吞總算平平安安過了這麼多年,沒想到最後傷她最深的,竟然是自己人。
溫如意是何等精明的商人,詐死能瞞得住他,隻能是自己人從中作祟。
溫柔從見到江之行和夫人一同出現那一刻起,就明了了所有的真相。
溫如意未必是一無所知,隻是因為知道有人幫她,所以既然她選擇離開,那麼他也不再勉強。
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這樣分離了這麼多年。
溫柔不知是該唏噓好,還是歎氣好。
“夫人,”溫柔笨拙地抽了紙巾遞給夫人,暖聲道,“我已經叫司機出去繼續找了,溫吞她跑不遠,您別著急。”
夫人眼淚落得更加洶湧。
這樣我見猶憐的女人,溫柔還是第一次遇見,她咂了咂嘴巴想要感歎一下視若神明的父親挑女人的品味,望了望江之行,還是壓下心中的腹誹。
蘇子漠那裏是不能去了,溫吞躲在小區花園裏好一會兒,露在外麵的胳膊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包以後,她摸摸被風吹得幹裂的臉頰,慢吞吞地走出去。
A市這麼大,竟然叫她找不到一個棲身的地方。
真是可笑。
拋棄了她這麼多年,現在竟然冠冕堂皇告訴她這是她的母親。
那個女人有什麼資格作她的母親!
溫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隻覺得心裏熱烘烘地難受,她迷迷糊糊地無意識走著,隨手招來出租車坐了上去。
女孩子家一個人晚上打出租車,虧了溫吞遇見好人,大叔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細心地詢問了她家裏地址。
“家?”溫吞輕笑,她哪裏還有家?就是明天有人跳出來告訴她其實她也是孤女,她都不會驚訝了。
她舉手摸了摸平平的肚子,這裏也曾經孕育過一個小生命。
她的母親起碼生下了她,可是她呢?竟然連給這個孩子生命的機會都剝奪。
原來她也是一樣自私的人啊!
司機大叔好耐心,看溫吞的神情便知道她心裏有事,大叔笑了笑,努力扯出溫和的表情來:“小姑娘這麼晚出來,是跟家裏人鬧別扭了吧?”大叔衝著她咧了咧嘴巴,粗糙的雙手摩挲了一下方向盤。“你看這個時間,正是大家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家老婆孩子團聚的時候,可是我們還要出來工作,養家糊口。”
“可是生活不就是這樣,一家人哪裏有隔夜仇,小姑娘還是年輕啊——”大叔輕歎了一聲,搖搖頭無奈地笑。“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能體會到一家人在一起有多麼幸福了。”
溫吞摳著自己的手不許自己哭出來,她紅腫著眼眶看著這萍水相逢的人,連一個外人都肯苦口婆心跟她訴說,為什麼家裏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