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大哥,你怎麼一個人來了?”康士隆說著趕忙起身讓座,端茶倒水。

張培德不慌不忙地扔掉拐杖,麵露愁容說:“這一段時間生意不好,山寨裏都快揭不開鍋了!”

康士隆一聽忙進屋拿了一包銀子,張培德看也不看,說道:“這點銀子還不夠塞牙縫的。我今天冒雨找你,是另有事商量。這泰安裏富戶不少,弟兄們辛苦這些日子,也摸了個底。”說著遞上一份長長的名單。

康士隆心中一驚。

“這些土鱉財主,個個為富不仁,他們以後找你看病,務必多套些話兒出來,最好能畫出各家的宅院草圖,先生你看如何?”

康士隆倒吸一口涼氣,忙搖搖手道:“不可,不可,我在這裏掛牌行醫,是想給弟兄們瞧病提供方便,要幫大哥搶劫,這萬萬不妥!”

“哈哈……”張培德一陣狂笑,突然變了臉色,“我讓你來泰安,你以為真是讓你學治病的本事?實話告訴你,你就是我棋盤上的一個閑子,平時用不著,用時不能少!”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康士隆額頭流汗,聲音發顫。

張培德喝了口熱茶,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不幹也可以,我找個人到官府一告,你腦袋可就得搬家了,嘿嘿,你就看著辦吧!”

康士隆思索了一會兒,問張培德:“有了消息怎麼告訴你?我總不能老往山上跑呀?”

“這個好說,得了消息自會有人來取,這個你就不用管了!”

康士隆心想,我給哪家富戶看病,山寨人哪會知道,到時敷衍一下就可以了。那天,他到西關大街李家和岱廟南側的侯家看病,這兩家都是泰安府數得上的富戶,為人也善良,康士隆不忍加害他們,就未透露半點風聲。不料,第二天張培德就派人來取消息,康士隆矢口否認,哪知來人竟把他何時出診,何時歸來,以及行走的路線說了個分毫不差。康士隆聽了冒出一身冷汗,看來張培德派人天天監視自己。從此,他不敢再有敷衍,每到一家富戶,隻能留心踩點,看病反倒成了應付。

果然,康士隆的預料開始應驗,他到哪家富戶看病,不出三五天那家必定遭到搶劫。康士隆驚恐不已,幹脆裝病躺著,聽候大首領處置。

這天半夜,五峰山來人請康士隆上山,他預感到禍事來臨,就忐忑不安地跟隨那人上路。到了山上,才知道原來是張培德得了喉頭腫痛的重症。康士隆看了心裏明白,這位大首領常吃山中長尾斑鳩,這種禽鳥又吃山中半夏,正是半夏之毒所致,按照書上的醫方,用不著再開什麼處方。他從診包裏取出巴豆霜、犀黃、天竺黃等七八味藥,想用以毒攻毒之法治療此病。

張培德命人擺上酒席,他要好好慰勞這位功臣。幾個人淺斟慢飲,也不知道喝了幾個時辰,就聽屋後有人喊道:“我有話說——”

話音未落,走出一人,康士隆看了大吃一驚,此人正是他苦苦尋找的瘸腿郎中。

“好你個歹毒的康士隆,你要把大首領害死不成?”瘸腿郎中厲聲說,“你開的藥病人吃過當場無恙,但不出十日必死無疑。大首領待你不薄,為何下此毒手?”

康士隆聽了如雷轟頂,臉色煞白,哆嗦著嘴唇:“恩師,你……”

“我不是你的恩師,我是大首領的師兄!”原來,這二人早年同在少林寺為僧,因為觸犯寺規,一同逃來山東,時聚時散,相互照應。當初泰安城中指點迷津的那一幕,正是他們事先策劃的,康士隆盡管百般小心,可終究未識破他們的詭計!

第二天,康士隆慘遭毒手。康士隆在濟南的家人知道這段隱情,雖十分難過,但認為他有勇有義,沒有辱沒家門,便花了大錢買了他的屍首,隆重葬入祖墳,仍然承認他是康家的名醫。

選自《民間文學》2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