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辰聳聳肩,一攤手:“人家是成年人,要留要走,由得了我左右嗎?與其勉強留下,不如好聚好散。”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留不住?”含笑悲憤跺腳,踩得安子辰心上,深深淺淺全是她的焦灼。
“為什麼要留住她?”他反問。
含笑錯愕。這話說得,阿雅的能幹眾所周知,得虧他居然問得出如此弱智問題,除非,他真不想留她,再深一步探究,她突然悟開,“哦!你倆也準備結婚,所以,她離開公司回避?”
聲音鎮住安子辰,念頭卻鎮住了她自己。仿佛一個霹靂在頭頂炸開,震得含笑不自禁地後退兩步。阿雅對安子辰的傾慕和付出,同自己對秦銳般,堅定而明朗。隻不過,安子辰不比秦銳,兩個男人的冷硬,一明一暗,一鬆一緊,所以,阿雅有守得雲開之日,而自己,終無見日出之時。
安子辰臉上的震撼,一點不比她少,眉結間,隱隱有反思的肅然。
“你居然會這麼想。”他沉吟著咬出一句。
含笑想牽出朵笑容,想開句他和阿雅的玩笑淡開氣氛,但是,拿他比對秦銳,想到不是所有的等待都會象自己那樣無疾而終,她這才覺得進來得有多莽撞。
“你不希望阿雅離開?”安子辰又問。
含笑萬分感激他轉開了話題。就著他的提問,默然低頭,“不是我或者誰接不接得下她的工作的問題,而是,我覺得,她的忠誠、奉獻,應該被珍惜。”
“珍惜”二字引得安子辰眉頭一跳,有種冤枉走了四年的感喟。他微歎口氣,低低地說:“你呢,你懂珍惜嗎?”在含笑慒慒無法回答之際,快速跳過,“要求是相互的。她的職業道德,我已經用薪水買下了,如果還要求被珍惜和重用,就必須有相應的職場規則匹配。”
含笑不太理解他話中的意思,也無從反駁,靜了一會,她還是努力爭取說:“她那麼年輕,有逾規或失誤不都是可以被原諒的?我不懂管理,也沒什麼從業經驗,但我種過花,要一粒種子綻出花朵香滿心扉,單隻澆水、施肥,是遠遠不夠的,你得有愛心,有耐心,要嗬護她、關注她、引導她。插枝、嫁接、移植、修剪……,很多心血也許會在這個過程中白費,可是,既然喜歡她是你自己的選擇,就應該無怨無悔地付出至花開那天。”
屋子裏又陷入一派靜寂,隔了很久,久得含笑都以為他會發脾氣了,安子辰才悠悠吐出飄緲如空氣的一句:“含笑,你確定你說的是人事,不是你嗎?”
她確定,她說的是自己。由始至此,她都在含笑花開一季凋零三季的周期中這樣地鼓勵自己堅持下去,套用時下很流行的那句話:秦銳,我愛你,和你沒有關係。
隻不過,她沒想到的是,會在這裏,將這樣一副心情,告訴安子辰。
“不是每個人都象你這樣對婚姻這個籠子充滿期盼的。”一語雙關般否定了含笑的揣度,安子辰最終也不願出麵挽留阿雅。被含笑糾纏得頭疼,隻好把寬容度放至允許阿雅收回她的辭職書。
含笑蹦跳離去,在門口被他喚住。“你心裏有數,因為信任你,所以,在這個公司、在我的管控範圍內,你做什麼都好。隻不過,醜話說在前麵,不要後悔。”
他的話,可是越來越有深度了。她明明沒有回頭看,也明明知道他眼睛還處於失明狀態,然而,背上偏有被目光炙烤的灼熱。一時之間,腦子裏如電光火石般閃現出許多片斷,似是而非地理解到一些超越提醒之外的寵縱,瞬時,又因這份寵縱而覺得心都被痛軟。
想劃清界限,想遠離從未打算要進入的曖昧糾葛,最想是眼一閉、一睜,隻有農莊花香繞身。含笑向往般延伸出瞳距的邃遠,所觸之處,是廣告公司的人正騎在梯架上幫公司貼雙麵透汽車宣傳畫,於是,4S店、DN車、周金……,就這樣挾著令她喘不過氣的壓力生生壓下了幻想中的純淨,她的心旋轉著躍起,又在此際直直墜下。
回不去了!四個字,蟄得每根毫毛都痛。
說服阿雅則容易多了。
“四年,我從期望走到絕望,還是可以笑。你隻用兩年、單單隻用兩年,就從期望中看到了希望,還不滿足,還是哭著要放棄?”含笑問她,直白中有含蓄,坦率裏帶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