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辰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傷害?母親早逝,子欲養而親不在;父親蒙冤入獄,換來一筆錢墊在他的腳下作攀登的基石;商海沉浮,多少艱難險阻,又趟過多少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已然可以用職業病來形容的失眠、胃痛;以及,現如今的失明……。在他三十個年頭裏所經曆的麵前,還有什麼,配稱為“傷害”?尤其是她細細如陽光般密實的美好,這麼些年,緩緩流淌在身際,激勵著他求生存、求榮耀,求一種雖然是用金錢裝裱、卻仍渴望著能與之匹配的光彩。她說這份信念,叫傷害?
安子辰眨了眨眼,陽光在他的瞳孔中泛起片亮白光澤。他溫厚的手掌拂過她的臉,剛捧到眼下,又有些驚慌般避開,想了想,還是抬高下巴擱在她頭頂,鼻端嗅到發香的純淨,慢慢心平氣靜。
“你說這番話,我明白是實誠,換個人來聽,你自己說,矯不矯情、算不算以退為進?”
含笑驚悸,“我沒有……。”
他打斷她,“我說了,我相信你。你把農莊讓給了我爸爸,這個家,按理就應該有你一半,住下來吧,這裏……自然有你需要的一切。至於我,雖然眼睛看不見,生活還是能夠自理,阿雅幫我找了套房子,離這很近,等把你安頓下來我就會搬過去。”
含笑悶悶漫眼看著屋外鋼筋水泥森林,“子辰,你也別矯情了,留下來吧!沒有人陪著我,我不知道怎樣熬過這段日子。再說,你的眼睛還沒好,我不可能讓你呆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摔打。”
安子辰咳嗽兩聲。
鍾點阿姨拎著一籃子菜開門進來,適時化開了兩人間關於“你矯情”還是“我矯情”的謙讓。
起身收拾洗漱,含笑見安子辰在呆得熟爛於心的房間裏穿梭自如,本來還帶著幾絲忐忑的決定這才算是徹底堅定下來。忽然,又想到什麼,她惶惶喚出聲:“安子辰!”
那人在她連名帶姓的稱謂中立定,皺眉。
“我,我那可隻是把你當成親人、血親嗬,嗯,就是……哥哥的那種。”她說得語無倫次。
安子辰臉上覆上了一層慣有的冷岸,“宋含笑,你要不會說話就閉上嘴,沒人拿你當啞巴。”
含笑落荒逃進盥洗間。
開車去公司的路上,含笑這才後知後覺地不安,“咱倆半天沒上班,會不會有關係?”
這話要落在自己那幫酒肉哥們耳朵裏,指不定會演繹成好複雜的葷 段 子。安子辰被她囧得想笑不敢、不笑又憋屈,偏生那隻披著一身黃毛的小雛鳥還一口一聲、清純無比地問:“我們……不會有關係吧?”
安子辰隻得虛弱地回答:“沒關係,我是老板,你是老板娘,會有什麼關係。”
“啐!誰是老板娘,安子辰,你甭占我便宜啊。”
安子辰先生跳車的心都有了。說半天,他倒成了大 色 狼!這都什麼世道?他背轉頭翻白眼,眼珠有些澀意,他伸手去揉,含笑一掌扇來,“別揉,別揉,醫生說你眼睛揉不得。”
不揉就不揉唄。他收手,麵朝車窗,放鬆下來,大概可以分辨出運動著的是人,牆麵有鮮豔。
看到含笑和安子辰一塊,阿雅愣神,很快恢複常態後,拿了方紙件遞到安子辰手上。
“什麼?”安子辰問。
阿雅聲音清脆:“請柬。”
“什麼請柬?”安子辰隨口問。
阿雅還沒回答,含笑就看見周金負著手,自展廳裏一輛商品車的後麵晃出腦袋,笑眯眯地接上話:“秦銳和我姐的婚柬。宋含笑,你慘了,老公和你離了婚,老情人卻又不要你,怎麼著,剛從家裏哭完出來吧?哼哼,繼續哭吧,我就是來看你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