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飛速打斷洪亮的追憶,手揚向坐在病床上的人:“這是我老公,安子辰,你們認識吧?”
洪亮的眼下閃現震驚,立馬又用多年的閱曆抹去。點頭收起熟絡時,回複身份,走到病床前握了安子辰的手問好。邊上另一位DN的銷售總監,也在阿雅的引領下禮貌地與含笑互致意。
病房裏的沉重因為洪亮和含笑故友重逢而衝淡了許多。兩方都沒有多提工作,從提醒安子辰注意保重身體始,淺淺地聊了聊Z市的風土人情。
含笑保持著微笑,陪坐一旁,目光落在洪亮身上,焦距,卻遙遙。他和……‘他’是室友,交情深厚,應該有“他”的近況和聯係方式的嗬?想起來了,好象這家汽車工廠每年都要來學校招應屆生,沒想到的是,洪亮居然能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做到網絡總監的位置。一路走來,奔勞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滄桑和成熟的雙重烙印,當中,可有人憐惜、照顧?恍恍然間,洪亮和“他”疊影。含笑想起“他”剛畢業時的清貧和辛苦,那時自己真是不懂事,明知道“他”自尊心強,還是要經常買一大堆東西,打的去他那。不會做家務事,不會替人著想,不會照顧“他”,還纏著他要去看電影、逛街……,真是想象不到“他”是用了多大的耐心和寬宏來包容自己的缺點,讓感情彌久彌深。如今,當她領悟了一切,用近似自虐的方式改正了所有,可是,“他”在哪裏?
在哪裏?
含笑握手成拳,失神在自我的世界裏直至阿雅拍她:“安太太,您沒事吧?”
悚然回神,隻見洪亮與他的同伴已起身欲走。
“含笑,你送送洪總他們吧,老朋友重逢不容易。”安子辰脈脈一副周全模樣。
洪亮客氣,說病人為大,他倆留個電話就行,來日方長。邊說邊掏出自己的手機,問:“含笑,你的電話是多少?”
含笑喃喃報出那個小靈通號碼。除了DN的銷售總監,病房裏所有的人都用怪異的目光看她,洪亮的眼神尤為特別。
“對不起,對不起……,”含笑以掌擊額,隻恨不能兩耳光扇醒自己。
洪亮最先反應過來,嗬嗬笑:“這麼快就重回大學時光了?居然還記得你當時用的小靈通號!”
安子辰憐惜般搖頭:“怪我,怪我,我這一病把她都給累糊塗了。”
眾人笑的笑,鬆氣的鬆氣。
走出病房,阿雅與那位銷售總監識相地快走至前方。洪亮摸出根香煙,點著,深吸一口:“你什麼時候結的婚?”
“四年前。”含笑咬唇。
“秦……,”他遲疑一下,在她單單隻聽了一個姓便自眸中騰出霧氣之際,軟了心腸,“四年前不說是去美國嗎,怎麼會變成結婚?銳子,銳子……,唉!”
空氣中有種令人窒息的沉默。洪亮張口、合嘴,又張口,終於準備閉緊嘴巴時,想起含笑不假思索報出的小靈通號碼,歎口氣,他還是說了:“銳子也在Z城。”
含笑僵直背,無力靠牆,灰白的牆壁反襯著她的臉色幾近透明。下意識地抬頭望天,想不到,兩人居然在同一片天空下!
“春節……他準備春節結婚。”
遙遙有更飄渺的聲音傳來。他就要結婚了!依稀仿佛,又見他倚在操場邊上的大梧桐樹下,雙手互抄,嘴角故意噙著縷漫不經心的笑:“宋含笑,下次你要再遲到的話,我絕不會等你。”
其實,每一次他都等著她在。這一次,是含笑自己心疼他,不要他等。
“很難說他來Z城不是為了尋你,隻不過,他……好不容易才定下心準備結婚……。”
“我懂。”含笑澀澀一笑,打斷洪亮的話,“本來我也是想拜托你,不要把遇到我的事告訴他。”說完,她努力睜大望天的眼睛,讓濕意沒有下墜的餘地。
天空亮白明晳,仿佛就在眼前,唯有在努力想握住時,才發現,距離自己,太遠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