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幽然”與“嬉戲”之點化生機(1 / 1)

——閑談90年代後李照東的筆墨山水

名家書畫收藏

作者:鄭工

“點化”,是智者的行為。有大師言,“用佛性點化一切緣起”。人可以通過文字的書寫實踐,去除文字意義,深化人格修持,徹悟永恒的究竟,將抽象的思維具體化。故禪宗不立文字,講究踐行,透入切實的經驗及情感。繪畫也因此為禪宗所用,其書寫性的繪畫實踐也就成為自我人格的印證。

丙午年,李照東出了一本山水畫冊,題為“雪泥鴻爪”。本名不過取其人生之“印跡”而已,而我卻從李照東的畫中生發出另一感慨,即他的筆墨特征,正是“點化”,以“點”的方式化解一切難題。在山水畫中,傳統的“點”畫無非兩種:一是“點皴”,二是“點苔”,其用途均被限製在一定的範圍內。如“點皴”之筆必定是在山石的“麵”上,與形質相關,而“點苔”之筆多在山石的“輪廓線”上,與外形相關。而李照東的“點”卻越出了這種限製,成為一種相對獨立的造型要素。如《西南望廬山》、《清溪深不測》、《佛手嶺攝真圖》等畫,披離點染,不拘一格。無論是樹是石是山是坡,還是深澗流瀑或曲徑幽嵐,疏疏密密的“點”,化開了一片生機。從畫麵的結構看,李照東的畫多半是“密體”,注重加法,筆墨從淺入深,層次極為豐富。不知其是否以層層累加的方式去體味黃賓虹的“渾厚華滋”,但有一點卻很肯定,即在“點”墨上,李照東情有獨鍾,常常不自覺地以“點麵”的方式在畫麵上行走,以“點麵”控製著畫麵的結構布局,控製著筆墨走勢,控製著氣韻生成。《煙歸八極、修靈浩蕩》一畫,在近6米長的幅麵上,可以看到許多後加的“點”(估計在調整畫麵時所用)在不斷地“提醒”畫麵,甚而在煙嵐的邊際,亦用淡墨“點”化。而《禪室棲空觀》(四屏),筆墨鬆動,點畫一如“雪泥鴻爪”,踩出精神。冥冥中,那“點”似乎成了李照東內心某種意識的印證形式。

在各種筆墨形態中,點是最“嬉戲”的。點的輻射與互動並存狀態,會構成無中心的散發性的平行框架,分延並促成主體出場的契機。在點麵的交錯行進中,我們很難分辨主體的中心意圖。不過,李照東並沒有完全排除自我,也沒有拒絕探求深度模式,依然在整體性的表達中尋找信仰的支點。所以,李照東是矛盾的卻很聰明,他將經驗性的點麵方式納入對立統一的陰陽法則中,其“嬉戲”卻不喧鬧,其“散漫”卻見蹤跡。他認為,“筆墨程式不是抽象的裝飾,而是活的、有生命的形式,是依循物象的展開而自然生發的過程。”譬如,他那生動活潑的筆墨正是在辯證的關係中展開,濃淡相間,黑白相間,幹濕相間,大小相間,疏密相間,動靜相間……可銳如箭簇,亦可漂若浮萍。各種方向各種形質的“點”,不斷延宕並網絡空間。點,在李照東的畫麵上是差異性的蹤跡串,是無意義的符號群,在一定程度上,它解構了經典性文本的傳統幻想,消除了形而上學的主體霸權。不是麼,當取李照東畫麵的一個局部加以放大(如《述古逸翰》5頁“蒼蒼橫翠微”的局部圖)時,你便會知道為何滑動的符號群,何為當代情狀的筆墨“嬉戲”,而不是舊時文人“逸筆草草”的筆墨遊戲。“嬉戲”意識中有一種自覺的張力,有一種狂歡的傾向,會迫使筆墨相互追逐。

鄭工: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美術研究所副所長、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學術委員會委員、《美術觀察》雜誌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