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半,無邊的春色彌漫在子府的院中,淺青淺紫淺紅在院子的四周點綴。此時,那位羨煞旁人,走馬上任不久,當朝最閃耀的新星,參知政事大人,這幾日收禮收到手軟,雖然這些禮實際上都未經過他的手。此刻他正輕輕的倚靠著一棵樹身,身著淡藍色袖角金絲錦袍,清雅而悠遠,像日光初生後泛著雪色泡沫的平靜海麵,沒有多餘的玉墜裝飾,簡單而高貴。
拂過的微風中,他衣襟飄舉,眉目清雅而神容寧靜,眼神中卻漸漸泛起一種孤清的神情,那般黑白分明的鮮亮著,像極地之北皚皚雪原裏一座黑色的不可撼動的山峰。
他的容顏算不上十分的出色,麵龐隻能算是清秀,身形消瘦,肩膀弱不勝衣,然而周身卻泛出淡淡的水色光華來,雍容華貴,炫目得令人挪不開眼。
“大人,這天還有些涼,怎麼不多披件衣服。”鏤空雕花廊頂下,出現一個白衣女子,手上拿著一件黑色披風,快步走了過來。
“對了,宇雲來說,門外又來了好些人,看樣子又是來送禮的?您當真不打算開門了?”白衣女子有些擔憂的看了眼身前的男子。
這白衣女子正是林瓊素。
而她身旁淡笑著接過她手中披風的男子,正是改裝後的,子渝,子桑榆。
“不開,接連幾日都被這些人吵得睡不好覺,今日就當清淨一會。這些人站久了,想必也覺得無趣,很快就很散了。”子桑榆微微皺眉道,她倒是不介意收禮的,白送到口中的東西不要白不要,隻是這些人也未免送得太勤了些,自從她搬到這府中之後,便沒有一日清淨過。
“去前院告訴宇雲,千萬別開門,不然你就陪著他守到半夜吧。”子桑榆擺了擺手。
林瓊素並未多說,應了一聲便轉身往前院去了,隻是在轉身的那一刹那,餘光快速的瞟了她一眼,隨即低低一歎。自從他們接子桑榆離開,到了鑰國之後,她就一直喜歡這樣,一個人呆著,總是找各種理由將他們都支開。有幾次她並沒有離開,先前又跟著北羽學了些武功,悄無聲息的躲到了牆後,才發現,子桑榆每次支他們離開,自己始終在發呆。發呆便罷,隻是她發現子桑榆發呆時的眼神,跟她彼時被劉虞關著想念李宇雲時的眼神是一樣的。
直到今日,子桑榆也沒有跟林瓊素說起她離開的原因,他們也知趣的不問,他們都了解子桑榆,她不肯說,定然是不願再提起。他們也沒有試圖聯係即墨東隅,看子桑榆的樣子,更不是自己跑出來,因為那日本就是即墨東隅的親信涵言送她出來的。
久而久之,林瓊素也隻剩下淺淺的一聲歎息。
看著林瓊素的身影消失在廊後,靠著樹的子桑榆攏了攏肩頭的披風,目光沉寂,卻落在遠方,思緒似乎飄出了很遠很遠。
一個月前,子桑榆的馬車到達玥京城門口,她早已在車內換了一身男裝,帶上了讓林瓊素從臨州城帶來的子渝的麵具。她在四國的處境危急,現在再不能以子桑榆的身份出現在鑰國,否則定會給鑰國招來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