諡號不是隨便上的,那時的諡號並未如後世明清有濫化的趨勢,諡者,行之跡,根據死者生平事跡表達褒貶之意,是非常嚴肅的一件事情,除了皇帝,就隻有後妃與諸候才有資格上諡,哪怕三公九卿不封候也不得上諡。
徐龕雖秩比兩千石,但既未列九卿,又未封候,更不是高門顯貴出身,於情於理,都不該上諡。
但楊彥念及過往的情誼,再想著徐龕垂垂將死,最終心還是軟了。
當時徐龕的投降,對於楊彥是一場及時雨,讓他收攏了數千泰山流民軍,這些人個個驍勇善戰,悍不畏死,構成了明軍的重要班底,如果徐龕不是來攪中原的混水,而是北投石勒,那楊彥的形勢未必會那麼好。
再從人品上看,徐龕是典型的流民帥,心黑手辣,但是講義氣,降就是降,不會反複,僅這一點,就比李矩、陳川之流要好上百十倍都不止。
今日不顧臉麵的討要諡號,楊彥清楚,徐龕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他的幼子能有一個相對高的起點。
如徐龕這類人,自身是個大老粗,流民帥,不被主流社會認同,因此他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子嗣身上,楊彥又看向了徐龕的幼子。
那女子不愧是前溪歌舞姬出身,極為機巧,連忙向孩子道:“快,參見大王!”
孩子兩歲,勉強能說話,也不知是真的領會了母親的意思,還是天生聰慧,居然有模有樣的跪了下來,嚷嚷道:“徐敢參見大王!”
“嗬嗬嗬嗬~~”
楊彥笑了,搖了搖頭,向徐龕道:“你自己算算看,你除了築洛陽城,對社稷黎民有何貢獻?你向孤索諡,就不怕孤給你個惡諡?”
徐龕不慌不忙道:“隻要是大王上的諡,惡諡臣也當美諡。”
“哈哈哈哈~~”
楊彥哈哈大笑起來:“徐龕,你劫掠岱濟,於晉趙間反複,惡行累累,但你勇冠三軍,識大體,知進退,自降了孤以來,也算任勞任怨,也罷,孤給你諡武毅,封奉高候,三代後降等襲之,追贈車騎將軍!”
“臣……多謝大王!”
徐龕渾身一顫,從榻上滑落在地,順勢拜倒大呼。
“咳咳咳~~”
卻是突然之間,又劇烈咳嗽起來,咳的撕心裂肺,血沫子不斷的從嘴角溢出。
“郎主,郎主!”
“老奴!”
眾人紛紛撲上前,於藥也趕忙給徐龕揉著後背。
但楊彥的心頭布上了一抹悲哀,他看的出,驟來的驚喜讓徐龕的身體再也不堪負荷,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果然,一陣猛咳之後,徐龕的眼神漸漸黯淡,腦袋一歪,軟軟癱在了於藥懷裏。
“老奴,老奴!”
“郎主!”
哭天搶地聲響起,徐龕與世長辭,享年五十九,那嘴角,仿佛掛著一絲笑容!
……
在收拾過徐龕的遺體,拜了兩拜之後,楊彥離府而去,也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好端端一個人,說走就走,心裏難免有些唏噓。
柳蘭子陪著歎了口氣:“徐龕恐怕早就不行了,隻是強吊著一口氣,等著大王回師,好見大王最後一麵,此人倒也了得,知道大王心軟,強索諡號,還封了候,也當含笑而去。”
“他娘的!”
楊彥笑罵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