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程遐狗賊!唆使大王讓咱們入並州,陷我等於絕境當中!”
一名將領不顧石弘在場,恨聲咒罵。
石弘麵色一變,但看著身周眾將的不憤之色,終究沒有發作,畢竟他在軍中本無威望,權力來自於世子的身份,平日裏,別人或還敬他兩分,此時卻上天無門,入地無路,誰還再理會他?
冀保見氣氛不對,連忙打圓場:“程公之策並無大礙,關鍵在於沒有及時拿下廣武,若早破廣武,再取雁門,形勢將大有不同,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末將以為,應打造木驢、擋箭車等攻城器械,全軍出動,或有一線生機!”
石弘對此並沒有太大的信心,可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於是勉強揮了揮手:“傳令,就近砍伐樹木,打造攻城器械!”
打造攻城器械,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其實器械本身的製作不難,都是些粗笨家夥,符合堅固結實的要求即可,難就難在輪子的製做上。
輪子要帶輻條,與地麵接觸的邊緣要裝有堅固的箍,並且車輪還要用鍥子緊緊釘在軸上,而最要命的,是盡量圓。
因此體形較為輕便的擋箭車事實上被放棄了,這樣的輪子不是三五日能打造出來,正常情況下,出征往往要帶上備用輪子,這使得羯軍隻能打造木驢。
木驢對輪子沒太多要求,隻需把兩個厚實的圓墩套在結實的樹幹上,可說來容易,做起來依然是個麻煩事,因為北方幹旱少雨,並州一帶又經曆數十年戰亂,粗大的喬木幾乎被砍伐一空,而樹不夠粗,輪子就不夠大,體形巨大的木驢在崎嶇不行的穀地中推行,很容易磕在地上,寸步難行。
並且明軍扼著山穀的穀口,要想伐木,隻能往更遠的地方跑,無形中也拖慢了進度。
三天一晃而過,羯軍隻打造出不到二十輛木驢,以每輛木驢遮掩一百人、尾隨五十人計算,隻能發動一次三千人規模的進攻,這顯然給明軍塞牙縫都不夠啊!
懶洋洋的陽光投射下來,軍卒們東一堆,西一灘,有氣無力的敲打著木板,麵色麻木,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營寨裏,彌漫著令人心悸的死氣。
自從三天前,攻打山穀不成,反折損了萬餘人開始,絕望的氣氛已經在軍中彌漫開來,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攻城器械還在那一堆堆的木板當中呢,很多人都意識到,在劫難逃了。
石弘心頭煩燥異常,不時扭頭向北方望去,拓跋部也該來了,但更要命的是,從今天開始,軍中將正式斷糧,晚餐不得不殺馬充饑!
殺馬是一支騎兵部隊的噩夢,馬匹不僅是最重要的裝備,也是戰士的親人和戰友,在長期的相處中,人與馬已經處出了感情,殺馬充饑,說明形勢險惡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對軍心士氣的打擊無以沉重。
其實石弘不是沒想過逃跑,可囚籠般的並州斷了他的奢望。
哪怕他跑了,明軍隻需遠遠綴後數十裏,拖也能把他拖垮,同時他的馬料也快吃完了,幹草雖然遍地都是,但馬兒不能光吃草,還得吃豆子,不然沒力氣奔跑。
在逃跑無望下,石弘於昨日下了戰書邀戰,卻是原封不動的被退還回來。
將領們怔怔的望著北方,誰都不知道該如何走出困境。
呼嘯的北風迎麵刮過,風中竟帶有一絲喧雜,所有人心裏一個格登,豎起耳朵聽去,不片刻,北方的大地傳來了些許輕微的顫動,原本坐在地上、或是有氣無力靠著樹根的軍卒,全都爬了起來。
正北方向,一道黑線正由模糊變得精晰,以極快的速度布滿了整片原野,這正是拓跋部騎兵,近六萬之眾,在距羯寨十裏左右勒馬停下,當先一員女將,便是拓跋氏之主,惟氏!
“撲通!撲通!”
石弘轉頭一看,個別軍卒竟然麵如土色,一屁股跌坐在地,頓時大怒道:“丟人現眼,給孤站起來,手下敗將有何懼之?”
這幾名士卒連忙爬起,可那小腿肚子還在打著顫!
“呼~~”
石弘重重吐了口濁氣,他其實內心也慌亂,借吐出口氣調整情緒,拓跋氏實力不強,如在平時,他有信心單對單全殲拓跋,奪來糧草物資,但他的背後還有明軍,令他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