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搖搖頭道:“大王行事,以仁義為先,想在長安城下,收容難民達兩百萬之多,甚至還於兩軍陣前甘冒奇險放丁役入建章宮,今我等如不顧那些女子傷亡,發動強攻,固然大勝可期,可那些女子難道就白白死了?莫說我不安心,既便大王得知,恐怕也要怪責。”
季弘也不忍,但還是道:“畢竟是一萬多羯人,如能全殲於海上,大王將來攻取襄國會相對輕鬆些。”
荀華苦笑道:“我何曾不知,奈何羯人有人質在手,其實石勒大勢已去,就算他多了萬餘兵卒,也挽不回敗局,此趟還是把人救回來罷,否則王妃那裏就不好交待。”
季弘點了點頭,向對麵喚道:“你等把所有劫掠來的人質釋放,本將做主,可放你北歸,財貨糧草亦可拿走。”
劉鷹哼道:“本將如何信你?”
季弘哈哈一笑:“大王以信義為先,本將豈會汙了我大明清名,你放心,既便你等回了襄國,也無非是早死晚死的區別。”
“放肆!”
有羯將忍不住怒罵。
劉鷹擺手製止住,便道:“口舌之爭無益,放人亦無不可,但你方勢大,你得拿出個讓本將放心的方法。”
季弘略一沉吟,便道:“可一艘一艘放,放一艘,你方過一艘,想必你也清楚,海麵風高浪疾,戰艦調頭不易,即便我軍有意追擊,你方也跑遠了,此議如何?”
劉鷹看了眼朱騰,那些女子是死是放,其實無關緊要,今趟最大的收獲,還是朱騰,顧陸朱張,吳中四姓之一,他最重視的便是此人,按照他的想法,明軍必然也重視此人,因此誰都能放,唯獨朱騰不能放。
遠去河北,走海路一千多裏,明軍如執意追趕,憑著戰艦遠超商船的速度,哪怕剛開始落後幾十裏,早晚還是能追上,有朱騰隨行,便是有護身符在手。
更何況擒了朱騰去襄國,石勒必然歡喜。
朱騰被那一眼看的心裏發毛,暗道不好,正待不顧臉麵的求救,劉鷹已經先一步道:“也罷,便依你,不過朱君願為我主效力,不能隨你等回江東了,須隨本將北上襄國,你若不願,玉石俱焚便是。”
“你……”
朱騰麵色一變,剛剛開口,背後就有一柄尖刀頂上了腰眼,讓他立刻閉上了嘴。
劉鷹暗哼了聲,就知道此人惜身,果不其然。
荀華則是眉頭皺了皺,與季弘交換了個不敢置信的眼神。
與劉鷹的猜想完全相反,這二人根本不在乎朱騰的性命,甚至反過來說,還樂見朱騰被羯人掠走,如此一來,因家主不在,族中殘餘子弟必然你爭我奪,家勢將漸漸衰敗。
而且劉鷹放話,朱騰自願事羯,偏偏朱騰又沒出聲反對,隻要往建康傳開,朱家必名聲汙敗,久而久之,將從顧陸朱張四大姓中除名。
目前丹陽張氏與紀氏因謀反被抄家滅族,朱家也將漸漸地泯然於普通豪族,餘姚虞氏親善楊彥,而作為江東諸族之首的琅琊王氏,在與晉室的作戰中元氣大傷,實力已不複當初,其實僑姓各家在江東的根基並不深,說句難聽話,還不如裴妃呢。
真正能稱上大族的,隻剩下顧陸兩家,不過陸家因著陸蕙芷,顧家因著顧燚的緣故,裴妃和荀華並不方便直接算計,隻能留待楊彥處理。
這時,朱夫人悠悠醒轉,聽得劉鷹的話語,翻身跪倒,悲哭道:“郎主怎可能甘為胡虜效力,必是受其挾迫,求將軍施以援手,將我家郎主救回,我朱家上下感激不盡。”
“這……”
荀華現出了為難之色,望向了對麵,目光閃爍,如今最好的處理手段,是劉鷹把朱騰押下去。
果然,劉鷹見荀華望來,擔心如讓朱騰開聲求饒,將逼迫明軍強攻,於是揮了揮手。
一群羯人上前,推攮著朱騰及一幹族人回了船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