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戰場形勢變幻莫測,最優秀的將領都不敢保證一定能算無遺策,楊彥不能,石虎也不能,就是這滿地丟棄的蝦蟆車與木驢,竟成了主導戰局發展的關鍵。
石虎陷入兩難境地,繼續戰,或會再敗,而鳴金收兵吧,因雙方犬牙交錯,退卻就形同於潰敗。
甚至石虎都有了種認賭服輸的念頭,但立刻就摁壓下去,一敗再敗,接連敗,讓他情何以堪?哪有臉去麵對襄國的諸多嘲諷目光?
其中更重要的是,明國水軍可以放開糧道,也可以再次封鎖黃河,關中成了一座囚籠,他無路可退了。
朦朦朧朧間,石虎預感到了自己被點天燈,封入水泥跪像的下場。
“不!”
石虎突爆狂嚎,一口鮮血噴出,麵色一瞬間慘白如紙,以他的功夫,竟然身形不穩,搖搖欲墜!
眾將均是大驚失色,他們也看出了戰局的不妙,卻沒料到,石虎竟會起了這麼大的反應,生平第一次吐了口鮮血出來!
“大王!”
“大王?”
眾將連忙上前,焦急的看著石虎。
在外人眼裏,石虎殺人如麻,十惡不赦,而在羯人眼裏,石虎的威望僅次石勒,一次次的勝利,給他們帶來了富足的生活與奢糜的享受,整個羯族的心態也充滿著自信,自己再不是被人踩在腳下,肆意淩辱的賤奴了,也不再是不知道自已來曆的賤種了,而是廣袤河北大地的統治者,是人上人!
石虎猛吸了口氣,擺擺手道:“不礙事,諸位不必擔心,此戰關乎我大趙生死存亡,必須全力以赴,傳令,調營中守軍四萬過來!”
“諾!”
親衛匆匆而去。
眾將卻是麵色大變,那四萬軍再調來,營寨就沒人了啊,這顯然是孤注一擲,也是一場驚天豪賭。
逮明小心翼翼的勸道:“大王軍,營寨不留一卒,那些奴役誰來看管?萬一在後方做亂又該如何是好?另據末將得知,劉曜在長安還有五萬軍未出,不可不防啊。“
石虎沉聲道:“些許賤奴,能成何事?此刻大雨如注,明軍床弩與火彈皆無用處,若是就這都攻不破建章宮,那我等隻能被活活困死在關中,至於劉曜那裏,倒不必擔心,我若亡了,他豈能獨活?總之,我軍已無退路,必須背水一戰,來人,讓劉曜再派軍出城!”
“諾!”
有親衛向長安疾馳。
屈支六則猛一抱拳:“想我羯人,原是匈奴人奴仆,被之呼來喝去,動輒打殺,妻子不得保全,性命難以自主,待得匈奴內附,隨之南遷,又被晉人驅使為奴,幸得主上天降,振臂一呼,帶領我族殺出了一條血路,後有大王神勇,領軍征討,凡有不從者,皆殺之,想當年,晉人聞風喪膽,淮北群雄戰栗,何其痛快?”
眾將臉麵紛紛現出了向往之色。
是啊,那段日子滅王浚、滅苟晞,於寧平城一役屠殺晉室官吏兵將十餘萬,又逐劉琨、破鮮卑段,斬宿敵邵續,就連祖逖這等人傑都要伏低做小,凡兵鋒所指,無不披靡,這真是難忘的歲月啊。
就連石虎的目光,都柔和下來。
屈支六又道:“或許是月滿則盈,也可能晉人氣數未絕,竟然出現了楊彥之此等人物,不可否認,此子天縱之才,怕是白起、孫臏之流亦有不及,今次關中之戰,形勢已不利於我,不過請大王放心便是,哪怕戰至最後一人,我等絕不後退半步,即便是死,也要拖著楊彥之一起死!”
“我等之所以有今日,皆因主上與大王所賜,哈哈,本是賤命一條,轟轟烈烈在世上走一遭,不枉此生矣!”
眾將情緒激蕩,紛紛吼叫。
“好!孤有此虎狼之兵,何愁不勝?”
石虎大叫了聲好,便伸手一指:“填壕耗時費力,無須去填,你們看,楊彥之就在那處山頭,咱們直接去攻打,活捉楊彥之!”
說著,石虎轉頭就喝:“傳令,全軍清除障礙,聽孤號令進攻!”
“諾!”
眾將清楚這是生死時刻,不敢怠慢,均是重重一拱手,各自散去。
不多時,石虎最精銳的中禁軍三萬向前開動,除留了萬軍擔負警戒任務,其餘兩萬人全都下馬清理起了滿地的障礙物,遠處則又有四萬卒注入戰場。
羯軍的一舉一動就發生在眼皮下方,荀灌眉頭一皺,問道:“石虎想幹什麼?莫非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