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殺也難,不殺也難,在本質上,這是掌控力下降的表現,劉曜對長安的控製隨著圍城日久與處境的日益艱難,已經越發的薄弱。
遊子遠暗暗歎了口氣,勸道:“請陛下念在朱將軍的從龍之功上饒過他的家小,否則人人自危,必生不測啊!”
“哈~~”
劉曜吐了一大口鬱氣出來,不憤道:“朱紀,你來此是寒磣朕麼?”
朱紀施禮道:“臣受明王之命,不得不來,還望陛下見諒。”說著,向後招了招手。
匈奴降卒列隊上前,雖不敢看劉曜,但腰背筆挺,氣勢十足。
城頭守卒看清了,曾經的同僚,個個腰大膀圓,紅光滿麵,顯然每頓都能飽腹,而自己呢,皮包骨頭,麵色臘黃,簡直不能比啊。
劉曜氣的麵色鐵青,一指楊彥,怒道:“明王,你如此歹毒,豈不過分?”
楊彥嗬嗬笑道:“趙主言重了,孤隻是不忍心城中的將士挨餓,欲為趙主分擔,除此再無他意。”隨即便轉頭向一名匈奴籍軍卒招了招手:“你,過來,孤有話要問。”
“啊?”
這名軍卒一驚,畏畏縮縮的上前施禮:“參見大王!”
楊彥問道:“你每日能得多少食物?能否吃飽?大聲說!”
“回大王!”
軍卒大聲道:“屬下日食八升,軍中每五日按什配發一隻活羊,縱使前一陣子軍中最為缺糧之時,也從未有過半點削減。”
此人那洪亮的嗓門傳出好遠,頓時,城頭上方響起了咕嚕嚕的吞口水聲音。
“日食八升,每五日還有肉吃,娘的,就算不缺糧,咱也吃不到這麼好啊!”
兩趙軍中,普通軍卒的地位高於實行世兵製的江東,但也僅是略高,出征作戰所得大部分要交給部族頭人,自已隻能留下極少的一部分,小小的改善下生活,而守城軍連這小小的改善都可望而不可及。
其實不管哪一族,能過上好日子的永遠隻是少數上層精英,更多的普通族人隻是個工具而已。
城頭守軍直勾勾的盯著昔日的同伴們,那粗壯的身軀,紅潤的麵龐讓他們羨慕向往,如果不是劉曜就在眼前,說不定都會有人大聲叫嚷著投奔明軍,城頭隨之蕩漾起了一股不安份的氣息。
楊彥又得寸進尺的繼續問道:“你再說說,孤攻打羯軍營寨,可有使你等前去送死?”
這人應道:“大王對降卒一視同仁,分配的任務與各部相差不大,說不上誰難誰易,咱們都很感激呢…….”
“夠了!”
劉曜吼道:“明王果然好算計,這一手不戰而屈人之兵當真是爐火純青啊!”
楊彥向上拱了拱手:“趙主過獎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側隱之心,請趙主勿要動怒,現時辰已不算早,爭取今日讓饑民悉數出城,有勞趙主費心,另請趙主隻打開靠近建章宮一側的雍門、直城門與章城門,組織百姓有序出城,孤最後重申一遍,決不會趁機攻打。”
說著,楊彥向回喝道:“著於將軍、張將軍率本部出寨至建章宮外圍列陣防禦,嚴防石虎趁火打劫,其餘人等,升火造飯!”
“諾!”
數名千牛衛紛紛向回奔走。
“哼!”
劉曜重重一哼,大袖一甩,徑直而去。
不多時,長安饑民紛紛得到了允許出城的消息,均是喜極而泣,更有人已經是奄奄一息了,乍一聽這驚天喜訊,竟然一口氣沒喘上來當場身亡,喜事變成了喪事,這恐怕是楊彥始料未及。
劉曜也留了個心眼,凡出城者必須兩手空空,城中軍卒官吏及其親眷不許離開,這是他賴以翻身的力量。
到目前為止,楊彥雖未盡得關中土地,卻得了關中九成以上的人口,他不缺土地,在兵荒馬亂年代,人口是最寶貴的資源,也是可持續發展的最根本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