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曜的心情更見惡劣,連連喘了幾大口氣,才恨恨道:“若非楊彥之攻朕的關中,長安何至於此,朕必須要把口糧留給將士,要怪就怪那楊彥之,百姓應能明辯是非,與朕有何幹係?”
遊子遠無言以對,轉頭看向了幾上的食物,天天粗茶淡飯,他也沒胃口。
劉曜又象是想到了什麼,冷聲道:“長安以西郡縣已降了明王,其長官軍吏的家眷有不少居於長安,既然做了逆賊,朕又何苦再幫他們養著?不如抓起來殺掉,或能搜些糧食出來,另有關西大族留在長安的人質也不能放過!”
“陛下,萬萬不可,否則人心盡失,不待夏雨到來,長安就要內部生亂!”
遊子遠急聲勸說。
劉曜麵色一沉,不悅道:“朕想不起來倒也罷了,想起來還留著作甚?亂臣賊子為何誅不得?”
遊子遠再勸:“陛下,時局艱難,留著他們,全軍將士必讚您仁德,誓死以報之,而殺了無非圖一時之快,卻會使人以為陛下無容人之量,為了那點糧食,不值啊,再退一步說,那些人既便餓死,也與陛下無關,屆時把屍體扔向城外,讓那些叛逆親眼目睹,認清楚是誰害了他們的親眷,或能給明王添些麻煩呢。
”嗯~~“
劉曜隻是怒氣攻心,靜下心來細細一想,遊子遠的進諫並非全無道理,於是捋須道:“也罷,讓他們多活一陣子。”
“陛下聖明!”
遊子遠拱手稱讚。
劉曜擺了擺手,端起粟米粥湊向唇邊,這時,一名瘦的皮包骨頭的宦人出現在殿外,腳步虛浮,身體單薄的仿佛隨時會被風吹倒,有氣無力施禮道:“陛下,呼延將軍著人稟報陛下,石虎軍中已開始食人了。”
”哦?石虎如此喪盡天良?“
劉曜訝道。
遊子遠也是麵色一變,連忙道:”石虎營寨不遠,登上城頭可一窺虛實,陛下,不妨去看看?“
”也罷!“
劉曜點了點頭,把粟米粥一飲而盡,又抓起胡餅和雞蛋,強撐著往嘴裏塞,遊子遠不逞多讓,畢竟糧食金貴,再難吃也得吃,否則白白便宜了那些婢仆。
在滿殿宮女宦人那直勾勾的眼神中,偶爾還夾雜著吞咽口水的聲音,君臣倆把食物一掃而空,便匆匆而去,登上了長安南城牆。
放眼望去,石虎營中一角,橫七豎八躺著幾百具屍體,有專門的羯人如擺弄牲畜般,在清洗分割,因天氣炎熱,血腥味尤為濃烈,都飄到了數裏外的長安城頭。
遊子遠文武雙全,數次領軍征戰,對於血腥和死屍早已見怪不怪,可此時,仍是胸腹陣陣翻騰,惡心欲嘔。
呼延瑜卻是現出了意動之色,向劉曜拱手道:”陛下,我軍或可效法石虎,反正每天城裏都要死去幾百上千人,屍體爛了也爛了,倒不如拿給將士們食用。”
“誒?”
劉曜目光閃爍起來,現出了意動之色。
遊子遠連忙道:“陛下,不可啊,石虎虎狼之性,而陛下乃有為明君,豈可效法石氏,莫非就不擔心後世被冠以桀紂之名?”
侍中喬豫也道:“桀紂也未有食人傳言,更何況全城糧草已經收繳,足以供全軍支撐到夏雨時節,陛下何苦行此不義之舉?”
劉曜向左右看了看,匈奴人大多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但晉人幾乎個個反對,他自己對以人為食也不是一點排斥都沒有,於是揮了揮手:“眾卿不必擔憂,朕豈能效羯奴行倒行逆施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