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流人都是賊啊,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啊,沒有咱們蜀人的接濟,流人如何能活的下來?他們非但不感恩,反與李特李雄等賊首勾結,搶占咱們蜀人的田地財貨,尖汙女子,又把咱們圈禁,豬狗都不如,大王,蜀人真是慘啊,嚎嚎嚎!”
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李村人也是淚流滿麵,嚎啕大哭!
這名鄉老的控訴聲情並茂,那哀泣也催人淚下,如果楊彥不了解實情的話,還真有可能動了側隱之心,但他經過調查,有了第一手的資料,也有了發言權。
當即目中寒光一閃,哼道:“閉嘴,莫非以為孤好欺?不錯,蜀人確是收容過流人,這點不容置疑,但蜀人何曾把流人當人看待?別以為孤不知情,流人為爾等幹活,耕種田地,蜀人給了什麼?
每日裏,吃糠喝稀,食不裹腹,寒冬臘月僅身著單衣,全家不分男女老幼合蓋一條被褥,稍有不趁心意,便是毆打責罵,慘死在蜀人手中的流民不勝其數。
你們責怪流人尖汙家中女子,可流尖女子在蜀人家裏做奴做婢,又有幾個沒被尖汙過?隻怕更有甚之而無不及!”
說著,楊彥向後喝道:“念!”
有千牛衛捧出一本書冊,大聲誦讀起來。
“元康七年(公元297年)三月,蜀郡德陽縣富戶張氏尖汙致死來投流人婢女五人!“
”同年同月,當地村民以王氏為首圍殺流人三十六人!“
”次月,成都少府城,一流人幼童因饑餓難當,翻入劉氏家中偷吃剩餘飯食被捉,劉妻將該幼童滿嘴牙齒敲去,砍斷右手,縛於屋角,任其血盡而亡,後幼童父母族人來尋,劉氏招街坊鄰居圍毆之,斃殺幼童父母及親眷十餘人,重傷三十多人……”
千牛衛足足念了小半個時辰,這還不是全部,當初楊彥看到一份份情報被擱上案頭的時候,哪怕以他的雷霆手段,都是震驚的說不出話,流人遭受的迫害簡直是罄竹難書,他也不敢想象,看上去敦厚軟弱的蜀人竟有如此凶殘的一麵,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嗚嗚嗚~~”
趙莊中,漸漸地哭聲大作,而李村那邊的哭聲則底氣不足了。
楊彥轉回頭,一一打量了番趙村的男女老幼,才道:“季漢主政益州,橫征暴斂,濫發兵役徭役,多少蜀人死在梁州的崇山峻嶺之中?又有多少蜀人辛勤勞作一年,竟連口糧都不夠吃?
至劉禪出降,天下一統,蜀中再不必以區區一州之地六出歧山,九伐中原,民眾的負擔才日益減輕,你等蜀人也漸漸富庶起來,可這才多少年過去,富貴就忘了本麼?
當蜀人食著軟綿的稻米,烹著肉湯之時,秦涼隴右天災不斷,大批饑民食不裹腹,易子相食比比皆是,甚至有清清白白的娘子為求一餐,不惜含辱……委屈了自己。
後又逢氐人齊萬年作亂,兵災連綿,秦雍百姓才不得不逃往蜀中求食,誠然流人中並不全是良善之輩,如李特李雄父子等為盜作惡者屢見不鮮,可絕大多數流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並無害人之心,倘若蜀人存一絲憐憫,幫助流民重建家園,兩方和睦相處,又何至於被流人得了勢後反過來報複?
蜀中千裏平原,怎就容不下數十萬流人?
今日之果,昔日之因,追本溯源,都是蜀人自己種下的孽,羅尚敗逃,蜀人失了依靠,難道還指著流人忍氣吞聲?”
楊彥毫不留情,直斥其非,李村蜀人啞口無言,漸漸地止住了哭泣,很多人回憶起往事,多少不等的現出了羞愧與懊悔之色。
楊彥暗暗點了點頭,揮揮手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冤冤相報何時了?歸根結底,是蜀人有過在先。”
這話一錘定音,趙莊的流人紛紛現出了輕鬆之色,蜀人又有所不安,那名鄉老咬了咬牙,吞吞吐吐道:“那……大王,我等……我等該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