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集中兵力從一股水道行進,因航道僅數裏寬度,當充塞大量船隻之時,很容易前後擁堵,影響速度與靈活性,二是分兵從沙洲左右繞過,而沙洲是天然阻隔,兩邊的艦隊難以呼應,也很容易被上遊艦隊集中優勢兵力打擊。
雖然另一邊存在著突破過去的可能,但是江心洲已被王敦經營成了一座堅固的水寨,洲上依地勢,密布堡壘,碼頭水渠多達數十處,分布有投石機上百架之多,足以抵擋艦隊的進攻,待得另一邊的戰鬥結束,可回過頭來,兩麵夾擊,則大勢定矣。
而且江心洲由周撫把守,周撫亦是一員老將。
“世子,明軍即將並成一股,由左側上行!”
這時,一葉扁舟從下遊劃來,向樓船大聲呼喊。
樓船高達十五丈,長百丈,闊五十丈,列矛戈,樹旗幟,巍峨威武,戒備森嚴,堪稱水上移動堡壘,需要接力傳遞,才能把訊息傳到王應那裏。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明軍絕不敢分兵!”
王應冷冷一笑:“檑鼓!”
“咚咚咚~~”
碩大的牛皮鼓發出震耳欲聾的悶響,荊襄水軍立刻調動起來。
在諸軍種中,水軍的軍紀最為嚴苛,就連騎兵都遠不及,因為水戰動輒舟楫數千,稍有不慎便會引發混亂,軍士、船工、舵手須分工明確,各就其位,戰船行進調度須有嚴格規定管理。
隨著隆隆鼓聲,一列列船隻由水渠駛入江中,嚴格按水軍戰法,檑鼓一通,吏士皆嚴,檑鼓二通,伍什皆就船整持櫓棹,軍士各持兵器就船,各當其所,幢帆旗鼓各隨將所載船,鼓三通鳴,大小戰船以次發,左不得至右,右不得至左,前後不得易。
第一通鼓響,將士們麵色沉凝,凜然煞氣衝天而起,第二通鼓響,全軍將士各就各位,牢牢握著兵器,第三通鼓響,上千條船運槳如飛,排山倒海般向著下遊撲去。
“嗯~~”
駐立於采石山頂的王敦見這威勢,不由捋須頷首。
王含笑道:“江風襲人,不宜久吹,亭中備有薄酒,處仲何不以此戰助酒興?“
”哈哈~~“
王敦哈哈一笑,甩著袖子走去。
是的,在陸地上,他未必敢與明軍一戰,但是在大江上,他還真沒怵過誰,姑孰距建康不足百裏,扼著建康咽喉,司馬紹與陶侃始終不敢來攻,就因為王敦擁有一支威震天下的水軍。
隆隆鼓聲刺破雲端,傳到了下遊,在不是太寬闊的江麵上,明軍艦隊占據沙洲左側的江心主航道,向著上遊行駛。
除了嘩啦嘩啦的水浪聲,與旌旗飄揚的獵獵風聲,江麵一片寧靜。
明軍水軍,在陸續的擴充中,已經近四萬之眾,此次征集郯城與不其的艦隊,幾千就是明國水軍的家底了,每個人的麵色都帶著凝重。
畢竟水戰不同於陸戰,陸戰可以設伏,可以誘敵深入,可以包抄迂回,水戰本身沒什麼技巧可言,憑的是實力眾寡,將領臨陣不亂的素質與水軍將士的勇氣、意誌,以及視死如歸的精神。
在水麵作戰,要麼大勝,要麼全軍覆沒,或者兩敗俱傷,一般隻有這三種結果,所謂的收兵約定明日再戰,幾乎沒有可能,兩軍一旦交接,就是不死不休的纏戰在一起,即便是黑夜來臨,也無法退走。
蔣釗父子立於龍骨鬥艦的望樓,持著望遠鏡觀察,可隱約看到沙洲出口,一張張黃黑色帆影漸次出現在了圓形的視野當中,那密密麻麻的艦隻,形如張開了一個布袋,就等著自己往裏麵鑽。
槳帆戰艦因更加狹長,為保持重心,船麵建築盡量低矮,形似於放大版的艨艟,不適合作為指揮艦隻,因此父子倆依然以龍骨鬥艦駐足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