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要想清除這個威脅,也絕非易事,劉曜久攻嶢關不下,便是例證,可以毫不客氣的說,一日嶢關不破,劉曜主力就不敢出關作戰。
陶侃不由去想,建康的權貴怎會同意明軍駐紮,又從何時開始?
根源在於元帝!
當初楊彥返京,恰逢王敦發兵清君側,因此不出意外的被抓了壯丁,楊彥則借口兵力不足在建康就地征兵,這是個合情合理的要求,元帝允之,但楊彥兵出偏門,不與王敦作戰,而是出奇兵,趁周家莊園空虛,偷襲義興周氏,俘獲了上萬口,又利用周劄軍心不穩的機會一舉殲之,兵力達到近萬。
這本是不被允許的,可元帝被軟禁深宮,管不了外麵的事,王敦又另有考慮,持默許態度,這就讓楊彥以保護裴妃為名,在建康留駐了一支軍隊,那時楊彥還算晉臣,朝中公卿無話可說,及至司馬紹被廢,皇帝走馬觀花的更換,朝庭局麵異常混亂,竟然沒人關注了,明國在建康駐軍也成了既成事實。
‘當真好手段啊!’
陶侃暗暗歎服。
現在回過頭來看,楊彥分明是有蓄謀的,步步為營,不急不燥,如溫水煮青蛙般在建康留下了一支軍事力量。
不過陶侃自己一屁股麻煩,暫時沒法理會這筆曆史爛帳,而庾亮見駕,也要等到明天,他靜下心來,暗暗思索著未來的行止。
司馬紹也回到帳中,摒退了庾文君,獨自坐著發呆,對於未來,他也要好好想想。
漸漸地,天黑了,用了簡單的晚膳之後,司馬紹一家洗漱一番,在明軍的保護下,進帳休息。
……
建康青石巷,庾府。
庾亮心煩意燥,負著手來回走動。
案頭攤著庾文君的親筆信,情真真,意切切,司馬紹居然回來了,就在江乘,讓自己去接駕!
“大兄,去與不去,速拿個決斷!”
庚懌從旁道。
庾懌三十出頭,是庾亮長弟,曆任暨陽縣令,後被司馬衝征為司馬,不是長水校尉司馬,而是王府司馬,庾懌自然不可能去淌這渾水,故賦閑在家,後司馬衝被楊彥廢去,庾亮舉賢不避親,征庾懌為散騎常侍兼左衛將軍,掌握宮城的部分兵權,是庾亮的得力臂助。
“嗬嗬~~”
庾亮苦笑道:“友婿(妹夫)既回,朝中二帝相爭已不可避免,明王居心惡毒啊!”
“哎~~”
庾懌也跟著歎了口氣:“王處仲大意了,竟被楊彥之把人劫走,友婿自此將與他不死不休。
但更可悲的是陶士行,本以為手執大義名份無人能奈何,卻不料被狠狠擺了一道,被迫與友婿綁在一起,怕是脫身不得,那楊彥之,確是不凡啊。
甚至我家亦是陷入了左右為難境地,當初友婿被廢,兄未能站出阻攔,友婿與小妹必懷恨在心,若是奉迎友婿,隻怕日後討不了好,亦會被太後怨恨,可若是不管不聞,萬一友婿重奪帝位,那我家縱有小妹求情,亦是無事無補,大兄須慎重才是。“
庾亮點頭道:”這還是其次,滿朝公卿支持太後幼主,非是無因,實乃友婿過於剛厲,乾綱獨斷,人心漸失,故既便是奉迎回來,也不得人心,而我家還須與陶士行為伍,自此與士人決裂。“
在新朝中,庾亮挺受重用的,鄭阿春並不糊塗,她心知元帝之所以不得終善,根源在於被青徐僑門挾製,因此有意疏離琅琊王氏、諸葛氏、泰山羊氏等青徐顯貴,恰好王敦作反,王導為避嫌,閉門不出,連帶著整個青徐僑門聲勢大減,以庾亮為首的豫州僑門自然迎風而上。
從庾亮,卞壼,周顗弟周嵩,到謝尚叔父謝裒,大量豫州僑門充斥朝庭,吳姓士人的的政治地位也大有改善,主要是司馬昱根基淺薄,不僅是外國君主楊彥所立,天然不具備繼位的合法性,還有陶侃領大軍輔政,讓人寢食難安,故不得不團結大多數,導致了無心插柳柳成蔭,朝庭居然空前團結。
如果庾亮去奉迎司馬紹,幾乎就等於是和士人決裂。
庾懌問道:“大兄可是決定了不予理會?”
庾亮擺了擺手:“畢竟小妹與你我有兄妹之情,三個外甥年紀尚幼,僅僅出於情義,不去會被人說三道四,也罷,明日一早,你與季堅(庾冰)、幼序(庾條)與稚恭(庾翼)代我去迎。”
庾氏五兄弟,除了庾亮,去四個,也算禮數甚恭,而身份最敏感的庾亮不去,則是變相的表明了立場,可謂兩方麵都有交待。
“如此甚好。”
庾懌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拱手應下。